他不露声色问道:“孝直三次出使荆州,觉得刘璟此人如何?”
事实上,法正只有一次奉命出使荆州,其余两次皆不是去荆州,一次出使曹操,一次出使刘备,但法正都绕道去了刘璟那里,这件事几乎成了益州官场上公开的秘密,只是没有法正私通刘璟的证据而已。
事已至今,费观也不再讳言,坦直地说了出来,法正脸上一热,连忙道:“法正眼中的刘璟,未必是费公眼中的刘璟,只能是一家之言,不敢误导了费公。”
“但说无妨!”
法正整理一下思路,他见费祎满眼热切,便向他点了点头,微微一叹说:“汉室衰微,奸贼当道,帝位不振,董卓、李催、曹操等奸雄横行朝野,可惜荆州刘表胸无大志,益州先主又是庸碌之辈,刘备孤弱无力,皆不足以担起汉室中兴大旗,环顾天下,刘姓者皆无人杰,我以为汉室必亡。
但自从建安九年刘璟在江夏崛起,十三年赤壁之战震惊天下,我等汉家忠臣又见中兴曙光,汉室复兴有望,令人万分唏嘘,我敢断言,中兴汉室者,必楚侯刘璟也!”
法正很会说话,他先把刘璟定在汉室大义之上,不说刘璟将夺取益州之事,也不说益州将来会如何?而是把目光放到天下,这就极有鼓动力,无形中便在暗示费观,若投降了刘璟,费家的收益将不再是益州,而是天下,这就是他先前说费祎是宰相之才的伏笔。
法正虽然是一种说话技巧,但他说的都是事实,并没有夸张,天下很多忠于汉室的名士都将希望寄托在刘璟身上,费观也知道,只是他有些担忧家族利益,便低头不语。
“费公难道以为我是夸大之言?”法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费观。
费观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实不瞒孝直,我是担忧刘璟的世家之策,荆州四大世家,蔡、蒯、黄、庞,才短短几年时间,便已式微衰弱,他若入主益州,我们费家命运又如何?我怎能不忧虑。”
法正笑了起来,“去年我出使荆州,和刘璟私下谈起此事,刘璟所言让我颇有感悟。”
“他怎么说?”费观坐直了身体,关切地问道。
事关家族前途,他怎么可能不关心此事,他心中十分紧张,希望能从法正这里得到答案。
法正笑了笑说:“刘璟告诉我,荆州削藩之始,并不是从他开始,其伯父刘表时代便开始,荆州军的钱粮供给皆仰仗世家,官府岁入税赋不及世家收入的三成,自耕农几乎消亡殆尽,刘表千方百计削藩,贬张允,打击蔡氏,又不敢动世家根基,在最后几年乱了方寸。
事实上,荆州世家衰亡,却是因为外敌入侵导致,江东入侵江夏,屠尽黄祖家族,曹军南下荆州,蔡、蒯、庞三家土地消亡殆尽,这才是荆州世家衰弱的根源。”
费观点点头,问侄子费祎道:“你和董允有书信往来,说到此事了吗?”
费祎连忙躬身道:“法先生所言俱实,不过法先生意犹未尽,似乎只说了一半。”
法正笑了起来,“贤侄果然聪慧敏捷,知我心也!”
费观欠身道:“请孝直继续说下去。”
法正捋须一笑又继续道:“刘璟对世家态度很明确,既不准世家坐大,同时也要依靠世家支持,关键在一个度,他三次拜访蔡家,蔡家交出了一半土地,于是蔡琰出任襄阳太守。
蒯家也是一样,财产房宅丝毫不动,土地交出一半,蒯琪出任安陆太守,至于庞家,本身土地就不多,也就没有任何损失。
由此可见,刘璟对世家的态度就一条,保护财产,限制土地,费家又不是董卓、曹操、何进、九常侍这种动摇国本者,又何忧之有?”
费观默默点了点头,他终于被法正的话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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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正走了,费观回到自己书房,侄子费祎也走了进来,费观看他一眼道:“我看得出你很热切,你是想鼓动我投降刘璟么?”
费祎吓得连忙跪下道:“侄儿不敢,只是侄儿觉得法正说得很对。”
“他哪里说得对了,你起来回话吧!”
“是!”
费祎站起身道:“侄儿在想,刘璟既然志在天下,他当然希望得到士族的支持,而士族大多是世家,他至少在得天下之前,绝不会自损根基,而且巴蜀自耕农要比荆州多得多,不存在四大世家掌控荆州的情况,所以刘璟不会侵犯费家的利益.....”
费观点了点头,刘璟夺了刘璋的基业,也就得了刘璋的土地田产,相比之下,费家、张家真的微不足道了。
费观负手走了几步,刘璟放火烧河是一个警告,他是想和平收取成都,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希望呢?
费观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一个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