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设计的武器我们打造好了!”一名亲兵步入中军大帐,恭声通报。
“这么快,带我去看看!”杨政扔下手中的鹅毛笔,站起来大步走出营帐。
在操练场上,士兵们做着杨政指导的体能训练,有来回折返跑的,有负重长跑的,还有些蛙跳的,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新奇的体能训练让士兵们摸不着头脑,但已敬杨政如天神的他们依然不折不扣的完成训练。
这是个容易出英雄的年代,冷兵器的战争也比现代化的热兵器战争更残酷,更个人英雄主义。自杨政独闯十万狼军安然而归后,在卫戎士兵的心里他早已不是一名将军那么简单,而是胜利的信念,支撑他们精神支柱。
来到操练场边的高台上,亲兵朝下一挥手:“抬上来!”
两名身强体壮的士兵将一杆长三米多,怪模怪样的兵器抬上高台。只见兵器前端装有金属枪尖,一侧有月牙形利刃通过两枚小枝与枪尖相连,可刺可砍。若当年奉先将军再生,定会惊呼一声,因为这武器构造模样与他成名武器方天画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戟通体由铁中最重的玄铁制作,打磨得黑光闪闪,沉重的戟身和凶猛狰狞的模样,宛如雌伏凶兽。
杨政初一见到此戟,眼神大亮。
他沉步走出,单手一抓戟身,猛的向上抛扔,方天画戟带着刺耳风声飞向高空,围观士兵都出一声惊呼,抬戟壮汉更是目瞪口呆,此戟重一百二十斤,竟然被将军随手一抛就飞上十多米,此神力几乎已可用恐怖来形容。
铁戟飞到最高点垂直下落,杨政举头,冷冷目光注视着压下重戟。快要及体的刹那,杨政右手一带,方天画戟落入手中,他猛的一声喝,铁戟如风,或直刺,或扎挑,勾、啄,点,挥,方天画戟在他身周舞出一片黑光,带起的戟风渐渐在杨政身周形成一团模糊的龙卷,杨政隐没在一片戟光中,凌厉的气势迫得台上亲兵和两壮汉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台下士兵看得冷汗直流,偶尔从戟光中露出的狰狞面具,使这戟舞充满诡异的震撼力。
未知的神秘,超强的能力,蛊惑人心的面具。
在蛮荒不开化的蓝风大陆,就好像真的魔神使者降临,不知不觉,一种精神图腾已经形成。
当戟舞到了巅峰的时候,四周的空气都好像有了生命,狂澜般在整个教场内飞舞,渐渐的凝固住每个观看人的神经,扼紧他们的喉咙,使他们一个个呼吸急促,这并非真实的感受,但那疯狂肆意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如刀割体,使他们一个个惊颤的闭起双眸。
最后一声喝。
长戟划了个大圆,随手反驻。
枪后尾金属钻头深深没入砖石。
火烧千军后第四天!
三骑狂奔出玉龙山。
荒野上惊鸟,黄羚,野牛不时从四周掠过,天地无垠,右侧是连绵不断的费米尔山脉,除了峰尖部分,全给绿色植被覆盖,像一片延绵起伏的绿海波浪向远处伸展。为一骑就是杨政,背上斜缚着一方天画戟,身后则是两名亲兵,此去的方向,落耳山!
半日后,三骑已经奔上一个高丘,落耳山遥遥可望。
“停!”杨政拉住缰绳。
两亲兵随后停下。由高丘望过去,只见前面一片广袤平原,黑压压的两部分军队,靠近高丘这个方向的军队上飘扬着“归”字大旗,确是卫戎东线大军无疑。而在落耳山口,以杨政锋利的锐目,亦只隐约看到一片弯刀的辉光,闪闪夺目。
在双方中间对峙平原上,青草早已经被踏平,露出一大片黑色斑斓的土地,上面尸横遍野,足见数日来双方战争的残酷和艰险。杨政目估了一下,归藏大军最多也只六,七万人,已远远不足当初围困索巴丁的十一万之数,看来损失十分惨重。
卫戎军已经在后方扎起营寨,篝火炊烟弥漫上来,大后方的后勤兵正在生火做饭。
忽的,前方传来咚咚咚的擂鼓声,沉闷急促。
无数的弯刀辉光亮起来。
杨政身后一名亲兵惊道:“要开战了!将军,我们下去吧!”
“等等!看看再说!”杨政举起手示意。
战鼓响起的时候,卫戎军这边也骚动起来,原本就汇集在前方的骑兵全部快速的上马,刀剑的声音传来。不一刻,两个巨大的方阵也行成了,嘹亮的冲锋号“呜呜――”响起,直冲云霄。
战争的气氛一下使空气沉重紧张起来,连远在十多里开外的杨政三人胯下之马,也骄躁不安的踢踏马蹄,口鼻中出声声马嘶。
冲杀声突然像洪流一样从天地间汇聚,又向四周波荡开。
两方万骑在平原上狂奔对冲。
脚下的土地轰隆震颤,似随时都要开裂。
杨政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眼内凝冷的目光却越来越亮。
如此大场面的骑兵对冲,他还没有经历。
三次以千骑搦战三千狼牙军,和眼前万骑对冲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黑色洪流急冲,像幕布一样将双方中间的平原空地渐渐遮盖。最后两片黑布碰撞在一起,刀枪挥砍声,惨嘶声,连成一片。
沙场之残酷,没有亲眼所见,是绝对无法想像的。
杨政只看到双方骑兵在中间对峙,蚂蚁一样的人堆,一片一片割草似的倒下,鲜血渐渐泅红了脚下的土地。
毫无花甲的万人骑兵大战,单人的能力实在是有限得很,即便哪一处泛起小小波澜,也很快被更汹涌更猛烈的波浪吞没。
杨政身后的两亲兵看得浑身颤抖,热血沸腾,狠不得马上冲入疆场。
但魔神大人在侧,两人只能压下狂躁的血液。
冲杀了一刻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鼓点,流云国的骑兵开始向后撤去,卫戎兵刚刚追杀到落耳山口,就有无数利箭飞来,归藏大军之边也响起了收兵号,万骑在留下千余具尸体后,撤回本方。流云骑兵则退守进落耳山,刚刚生的一切就好像幻觉,一切又恢复到起始状态。
“下去吧!”杨政一抽马股,吃痛的骏马一声长嘶,带起一流烟尘,向卫戎军驻扎地冲去,身后亲兵紧随跟上。
当冲到离大营三里的地方,一队骑兵从卫戎军里斜插出来,向这边策马跑来。
“来者何人!”
杨政停下健马,朝身后一名亲兵挥了挥手,那亲兵马上迎上那群骑兵。
在短暂的交接过后,骑兵队中分出一人朝营地里飞奔。
数日来,玉龙山主营生的一切早已通过斥候传到落耳山。
即管远在百里开外,魔神将军也已威名赫赫。
骑兵们好奇的望着杨政,时而窃窃几句。
片刻后,营地里一阵骚动,只见归藏当先带着一群亲兵从营地里飞奔而出。
在确认亲兵递上的至高无上的金蛇符后,归藏并不敢怠慢,在杨政身前二十多米出就停下,一众高级军官全部下马。杨政冷然自若的坐在马上,他既然扮演的是一个上位者,当然是越傲慢越好,事实上在军队里,无端降低身份反而让人怀疑。
归藏看上去风尘仆仆,紫脸沧桑,眼角尾纹浓密,眼睛里掩藏不住深深疲倦,不过半年多时间,比上次杨政见到他时像老了十多岁。
直等归藏到了眼前,杨政才抽出后背方天画戟,从马上下来。
“大人解我玉龙山之危,实在是我卫戎之福,”归藏连忙半跪下去,以金蛇符的权位象征,即使不能对统领进行任免,仍然对军队有很大的影响力。
杨政托住他,声音充满金属似的冷酷:“统领不必多礼,现正值战时非常时刻,我们还是速进大营,商量如何破敌最为紧要。”
夜,冷风呜呜的在荒野上吹着,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尸,在阴风呼啸下,好似无数的孤魂夜鬼在四周游荡。
今晚的月亮早已经躲进一片阴云之中,黑漆漆的夜,只有两方军队驻扎地里冒出的星点火光。杨政和归藏攀上高四米的辇车,风将辇车上的大旗帜吹得猎猎直响。
“玉先生,一定要亲自行动吗?”杨政对外的名号就是卫戎八皇子老师,别号玉先生(玉字是当年杨政女朋友小颜的名),久居深宫,这是第一次出来。有金蛇符在,归藏深信不疑。且不说着金蛇符的难得,便是杨政火烧狼军三万骑兵,已是近六年来对狼军的最大一次胜利。
杨政面具下阴冷的目光牢牢锁着远处的山林。
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夜袭之事重大,只有我亲自出手,马匹和那些箭都准备好了吗?”
归藏点点头:“遵先生的意思,将一千匹马下蹄裹布,还有十万支箭也已经漂黑。”
“很好,今晚我会让天炙族尝尝疲于奔命的滋味,统领让剩下士兵好好休息,明早太阳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刻动总攻!”
夜越来越黑。
从大军里挑选出的一千名神射手早已集结在离营地左侧一里处。
在数万大军的掩护下,这一千人的活动简直是大海中的一片小波浪,丝毫没有引起天炙族骑兵的注意,更何况夜是如此的黑。
“将军……”见到远处渐渐浮现的一名高大身影,士兵们微微哗动。
杨政望着手下这群骑兵,他们在经过磨练与战斗后,已经日趋成熟。每个人都用黑布斗篷罩住了身体,只留一双眼睛,而他们身边的每匹马都是毛色乌黑的,马侧挂着五筒漂成墨黑的羽箭,每筒二十支,也就是每人一百支箭,一千人共计十万支箭。
“行动中注意的要点,我再强调一遍,从上马这刻开始到行动结束,谁也不许出任何声音,若谁出声音,他边上的人负责杀了他,你们全部都用黑布蒙身,夜里谁也认不清谁,所以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还有,一切行动都由我出的暗号作为指示,尽量做到来去如风,知道了吗?”
杨政低喝一声,众骑兵不敢开口,连连点头。
“很好,上马!”
马嘴早已用马套封住,马蹄下也包了厚厚的黑布,所以上马后无声无息。
杨政骑上自己那匹最壮的黑马后,大手一挥,一千骑如同黑夜里的幽灵群向落耳山方向飘去。
落耳山地形相当复杂,地形也很广阔,绵延着在草原上行成一个天然屏障。天炙族的骑兵就驻扎在山岭的中段,用树木巨石做掩护,而且在外侧还布下了许多鹿角栅栏,卫戎军想要攻入了话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但杨政要做的却不是攻破天炙族的大营。
在到达落耳山脚的一侧时,他看到了树林间若隐若现的风灯,夜已经很深,除了必要的巡逻士兵,所有天炙族士兵都已经进入帐营里休息。
杨政减缓马速,在山体上蜿蜒前行。
“芭比”改造过的身体五官灵敏远超超人,漆黑的夜色并不给他带来麻烦,相反让他占据优势。
在离天炙族营地还很远的地方,杨政没有征兆的拉开手中的长弓,以诡异无比的速度射向了一棵树顶,一声闷声过后,树上跌下一个人,他又连续向灌木丛,岩石,土坷垃处射了数箭,每一箭都带出一朵血花,在黑夜里绽放。
杨政背后的骑兵们一个个目光中流露出骇然。
这是什么样的箭术和目力,竟然在这么黑森森的夜晚,例无虚。原本对这位魔神将军的传言还是半信半疑,以为不过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但在见过如此恐怖的箭术之后,所有士兵都不敢再有冒亵之心。
暗哨一一被清除干净,远处的天炙族营地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已经临近。
在确定四周已没有任何哨兵后,杨政策马沿着山道蜿蜒而上,众士兵牢牢跟在后面。
离天炙族营地还有三百米,杨政带领骑兵们攀到了落耳山半山,整个天炙族营地都在脚下。
他举手感觉了一下风向,沉声道:“向左侧二十五度角方向齐射,用全力,不用瞄准,下面的人这么多,随便射也能射死几个。”
他自己当先拉开铁胎长弓,咻的向天空中射了一箭。
紧接着,密集的咻咻声接连响起,箭矢在空中滑出一道道弧线,在风的带动下,向下面的营地飘去。
漆黑的夜,漆黑的箭。
第一波箭雨落下的时候,下面无数巡逻的士兵出惨叫,有稍薄的帐篷也被射穿,许多士兵在睡梦中毫无知觉的死去。
营地一下子骚乱起来,慌张的士兵盔甲还没穿,只穿着内衣就顶着个盾牌冲出帐篷。
然而第二轮箭雨下来,还是有很多士兵被射倒,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箭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漆黑的箭在夜色掩映下,完全与黑夜融成了一体,一个个士兵被看不见的箭射穿,恐慌蔓延开。
马嘶人吠,天炙族营地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在七八轮箭雨下去后,终于营地里冲出很多骑兵。
火把也被点燃了,漫山遍野全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像夏夜里的萤火冲。
杨政骷髅面具上浮现狰狞笑容,掉转马头寒声道:“现在是让你们挥实力的时候了,全部分散开,给我满山遍野的跑,就瞄准有火把的人射,注意不要靠近五十米之内,那是火把的照明范围,好了,都散开吧,把所有箭全都给我射完,一支不留,射完者全部回这个高岗集合。”
杨政大手一挥,一千骑兵四散而去,在落耳山冈上飞奔起来。
这一千人全都是从几万个士兵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神射手,虽然没有杨政那么变态的目力,但是夜里明亮的“火把”构成的活靶子,简直是一射一个准。
分散开的卫戎射手们成了黑夜中神出鬼没的幽灵,每一支箭都将一支火把泯灭,那亦代表一名天炙族骑兵生命的流失。
杨政也步入了屠杀的行列,他比那些神出鬼没的射手更可怕。
直接就往人密集的地方冲。
百步穿杨的本领和强劲的臂力,使得一箭往往带走数条生命。
高壮的烈马在午夜狂奔,每到一处,就有十几名士兵死去,整个落耳山成了一个狩猎场。
只是狩猎的是人,而非野兽。
火把的数量在不断减少,天炙族士兵却连敌人的毛都没有摸到一根。因为每个地方都是敌人,什么方向都可能射来利箭,好不容易辨别出一个方向后,背后又飞来利箭,恐慌像瘟疫般弥漫,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让所有士兵几欲狂。终于在死了上千人之后,天炙族骑兵反应过来,在长官的大声命令下,所有士兵都熄灭了火把,四散开,躲在巨石,树木等掩体背后。
漫山遍野的火把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寂静的夜,还有天炙族士兵们急促的呼吸,绷紧神经,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就怕那神出鬼没的死亡之箭突然临头。偶尔在某处出现的惨叫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见再也没有便宜可占,杨政麾下骑兵全都随处乱射,将人手一百支箭全部消耗完后,回到了高岗上。
原本井然有序的天炙族营地已经一片狼籍,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中箭而亡的士兵尸体,还有更多的箭插在泥土里,树干上,帐篷中。
杨政带着集合的士兵,悄无声息的从原路撤走,一路上出没的士兵在杨政敏锐的感官下无所遁形,被一一射杀。一群人有惊无险的撤出落耳山,所有士兵都强压着内心的兴奋,这几天他们在和天炙族的拉锯战中吃够了苦头,天炙族骑兵凶猛蛮横,弯刀质量更是比己方兵器要高上一筹,每次对仗,双方阵亡数量都是1:2,往往死亡上两个卫戎骑兵才能干掉一个天炙族骑兵。何尝有如此爽快厮杀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啊!
而这一切,全都是眼前这位神秘而强大的魔神将军带来的。
骑兵们望着杨政的眼神早已经从怀疑和不屑变成了敬畏和崇拜。
不但是他一手神出鬼没的超强箭术,更因为他灵活机智的计策,谁人能想出这么精彩的战术,裹蹄马,夜箭,无一不是智慧的象征。
当一群骑兵回到卫戎驻扎地时,归藏连忙迎出来,他已经担心了一夜。
看到杨政狰狞的面具,他的心中放下大石。
“玉先生,事情进展怎样?”
杨政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黑洞洞的眼窝深处射出刀锋似的光芒:“将军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我们杀上落耳山!”
太阳从地平线跃起的一刻。
嘹亮的进攻号角在平原上响起。
连昨夜执行夜袭任务的一千名骑兵都执意要再征沙场,原本杨政是让他们去休息的。
除了伤病员,后勤兵。剩下一万多骑兵,三万多步兵,开始朝落耳山方向潮水般冲去,喊杀声震天响起,击破了这个凌晨幽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