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肥唐嗫嚅的声音:“西姐。”
叶流西从地上捡起块骰子大小的石块,生硬地去磨卷了边的刃:“知道你想回去,但现在我也找不到门。你放心好了,真有危险,我会尽量顾着你的。”
她不作担保,只说尽量——世事难料,给别人给自己,都得留点余地。
肥唐说:“不是,西姐,其实我也不傻。刚那种情况,再多来几只,你们顾自己都来不及,哪还有精力顾我啊,换了我,也先顾我自己啊,我懂的。”
叶流西有点意外,她一屈指,把那块不顶事的小石块弹出老远:“那找我干嘛?”
肥唐耷拉着脑袋,蔫蔫说了句:“不想死,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变强,也来不及了。”
叶流西说:“怎么会,就三步。”
昌东检好车子,过来招呼两人上车,恰听到这番对答,不由停下,想听听怎么个三步法。
叶流西像个洗脑的,说:“先,心理上要觉得自己很强。”
“管你是不是弱鸡,你都要认为自己很强,不管别人怎么看。”
昌东觉得,叶流西从心理上,一定觉得自己很有钱。
“其次,装。哪怕你不强,你也要装出气势来。虽然你不能打,真得逼上梁山,抱着头等人打吗?你也要吼、撕、掐、抓、踹,两军对阵为什么要比擂鼓,声势可以吓走人,懂吗?再说了,真打不过,抓他一脸血道道也好。”
“第三,真强,就三步。”她拍拍肥唐的肩膀,“你至少能速成两步,强不到一百,也能强六十呢。”
她提着刀往回走,一抬头看见昌东:“干嘛?”
昌东说:“没什么……我挺服气的。”
***
再次开车出,昌东目的很明确,尽量往红柳、骆驼刺多的地方走。
沙漠里断水的旅人,有个找水的秘诀,就是从红柳根处往下挖,往往能挖出水来,这就说明底下有暗河,而暗河,都是由明的水道而来。
一路行进,倒还顺利,中途路过一小片胡杨林,昌东打着手电下车去看,胡杨树枝桠虽然光秃,但是树底下积了不少黄叶,一算时间,关内关外如果季节相同,现在也的确是胡杨落叶的时候。
这些树有水供养,是活的,看来大方向没错。
又开了了一段,叶流西忽然指向远处:“看!”
黑魆魆的一片,高低错落不平,虽然辨不清是什么,但一定不是树。
再往前些,昌东几乎可以笃定,那是个村子。
能看到屋子的轮廓,都是矮小的平顶,这是戈壁地区屋子的特点:无须排雨,还可以在屋顶晾晒东西。
车子渐近,这村子不大,地势高低不平,平地、坡上,都建有麦秸拌泥黄土夯墙的破屋,统共只十来间,有的门户大开,有些已然半塌,车光扫过黑洞洞的村道、墙根丛生的兔儿条、还有村口一棵六七米高的沙枣树。
昌东把车子停到村口处,为了听察动静,暂时熄火。
车子没了声响,周围反而安静得近乎可怕,这个村子,像是被人遗弃,鸡狗都没剩下一只。
丁柳低声喃喃了句:“荒村啊。”
高深想开车门,昌东说:“先别,不正常。”
高深愣了一下:“怎么说?”
昌东指那棵沙枣树,还有其它的灌木:“能长这些,说明这周围自成生态,已经是个绿洲了。戈壁沙漠里,绿洲太珍贵了,你想找活的东西,人也好,动物也好,只能在这。”
但是,这里安静得……太异样了。
丁柳忽然想到什么:“那刚刚那个怪东西,算活的吗?它会不会……也奔这儿来?”
肥唐看一座座黑漆漆的屋子,头皮跳:“又说不定……已经藏在屋里了呢?”
昌东说:“那东西,好像没这个智商,有这种智商的话,就不会往行驶的车上扑了。”
他观察了一下村子,指了指半坡上一间看起来大而齐整的:“我们得先找地方歇脚,定下来再说。”
他把车子开上半坡,在门口不远处停下,下了车之后,先不急着进,让高深捡了几根木棍来,自己拿剪刀剪了件棉t的后幅,扯成布条,浸了汽油之后绑到棍头上,拿打火机小心地点燃。
火焰腾起,一时间空气烫热呛人,丁柳奇怪:“不是有手电吗?”
昌东说:“有些东西,怕火,但不怕手电。”
丁柳心头咯噔一声,赶紧接了过来。
昌东和叶流西先进,肥唐和丁柳在中间,高深殿后。
院子里七零八落,水缸倒翻,柴火乱堆,凳子、积灰的锅碗扔得到处都是,丁柳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靠墙堆的柴火后头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吓地大叫:“那有东西!”
话音未落,那堆柴火忽然四下散跌开,尽数朝几人身上砸落,混乱中,只看到有条人影窜出,几乎是与此同时,水缸口的破盖被踹倒,一团黑影直扑昌东,屋顶也有异动,盖草掀起,捆扎的秸秆往下乱扔,烟尘四起,一时间乱作一团。
叶流西想都不想,几步跨上缸沿,借势扒住屋顶上攀,眼见那人影就要跳下去,一个扫腿将那人扫翻,就势拿膝盖顶住,伸手摁住头时,下意识叫了句:“这是人!”
昌东这里也把人放倒了,火把映过来一看,居然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穿着老土的运动衣,一脸锅灶灰,惊恐万状。
然后……
院子里只余肥唐的怒吼声。
所有的火把一起照过去。
肥唐正与人扭打成一团,真是状若拼命,又踢又掐又踹,那个和他打成一团的人,辫散乱,居然是个20出头的姑娘,脖子上被抓了几道血道子,看那个架势,已经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