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的气氛怪怪的。
高深三两口喝完粥, 抓了馒头就跑了, 叶流西全程没怎么抬头, 细嚼慢咽, 简直称得上文雅, 丁柳托着腮看叶流西,不时傻笑,半天才咬一口饼,有一次还咬了个空,昌东实在看不下去, 筷尾敲她碗边:“小柳儿, 好好吃饭!”
阿禾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真是如坐针毡。
饭后,昌东去翻检车上的装备和工具, 晚上要进鬼牙矿道,虽然没进去过,也能想象到是怎样的漆黑森怖缺氧,有些设备,比如照明的、防有毒气体的, 得事先准备好。
叶流西想跟过去,半路被丁柳给截了, 小丫头片子,笑得贱兮兮的,说:“西姐啊……”
叶流西说:“不用问了。对, 做了,感觉很好,详情免谈,就这样。”
短短几句话,丁柳已经荡漾了,后背蹭在墙上,还拿手捂了脸笑。
叶流西纳闷了:“到底有你什么事儿?”
丁柳哼了一声:“你没追过星,不懂那种满足感……”
又感叹:“我东哥真是有精力啊,我一天吃喝拉撒也就过去了,他白天去赵老头书房探险,晚上还完成了人生大事,这是时间管理的高手啊。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她拽叶流西衣袖:“西姐,东哥有弟弟吗?昌北昌南都行啊,不如他我也认了,你吃肉我喝汤呗……”
叶流西拿手狠狠拧她嘴:“你个小姑娘,看看自己整天说的什么胡话,害不害臊!”
她撇下了丁柳往外走。
丁柳站在原地,嘴角被拧红了一大块,像没抹干净的口红印子,悻悻的好不服气,梗着脖子嚷嚷:“怎么了啊,生活无聊,心灵驰骋一下不行啊?”
话没说完,忽然听到门响,是高深从屋里出来,丁柳赶紧收起脸上的花痴迷糊,迅速站正,清了清嗓子,又理理头,装着若无其事:“出去啊?”
高深点头:“晚上去矿山换肥唐,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我想去找点趁手的家伙,老用工兵铲,太不得劲了。”
丁柳说:“去朝赵老头要呗,羽林卫是练武的,刀枪棍棒,什么武器没有啊,捡好的要!”
高深嗯了一声,却不立刻走,顿了顿吞吞吐吐:“小柳儿?”
“嗯?”
“晚上,你就别去了吧。”
那什么黄金矿山、鬼牙矿道,听着就让人心里毛,他怕她万一又出点事……
丁柳身子一扭,转头就走。
这是不高兴了,也是在向他说,没得商量。
高深有点头疼。
***
昌东地布摊开,工具用品摆了一地,边斟酌边和叶流西说话:“我记得赵观寿说,矿道里有时候会有水,浸满金色泡沫,难说这种水会不会有腐蚀性,到时候脚上要套上胶套;下头的味道一定不会太好,找一些活性炭和塑料胶片,我可以做几个简易的防毒面罩;手电有防水的,不过谨慎起见,我觉得要带照明棒……”
叶流西有点心不在焉。
她还没能完全从昨夜的那场欢好中回神,脑中偶尔重现的画面都会让她耳热心跳,身上的某些地方,有时还会没来由地酸软,看昌东也觉得格外陌生:男人穿上脱下衣服,果然两样吗?他现在怎么还能这么冷静自持地和她讲话呢……
脑袋上忽然挨了他一记暴栗,昌东说:“你专心一点。”
叶流西嘴硬:“我没不专心啊。”
昌东话里有话:“流西,白天做白天的事,晚上做晚上的事。”
叶流西咬住嘴唇:“你就这么拎得清?”
昌东低头拧试手电:“你以为,为什么昨晚只要了你一次,还让你安稳睡到天亮?是为了给大家留点体力,毕竟还要忙肥唐的事。”
叶流西偏转了头,看车窗上映的那轮颤颤小夕阳,心有不忿,哼了一声:“吹点风都感冒的人……说得跟自己体格多好似的……”
咣啷一声,昌东把手电给扔下了,叶流西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干嘛?”
昌东说:“知道我为什么吹点风就感冒吗?”
“为什么?”
“是因为要把体力留在关键的事情上,不像某些人,外强中干……流西,你吹风不感冒很骄傲吗?一件棉大衣就能搞定的事,也值得挂在嘴上说?”
叶流西说:“……骄傲,省大衣钱。”
昌东扶额叹息,真是哭笑不得,过了会吩咐她:“去,给我熬个汤。”
叶流西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你现在心还没静,给你找点事做,沉淀一下。魂归了位,我再跟你聊正事,别在这分我心。”
也行,她也不想老对住他一个人,熬汤好:灶房人多,接点地气,沾点人气,吸点烟火气,有助于她恢复。
叶流西站起来:“喝什么汤?”
昌东头也不抬:“就熬敦煌那次,你打完架之后,炖的排骨汤。”
他永远记得那场景。
那时天快黑了,她裹着军绿色的棉衣坐在小马扎上,守着简陋的炭火炉子,炉子上小锅的锅盖时不时被推起,白色的蒸汽突突往被灯光染黄的暮色里冒。
再然后,她掀开盖子,拿勺舀了点汤出来,低头尝了下咸鲜。
昌东一直觉得,那汤味道一定很好,美好的那种好。
***
叶流西消失了半个上午,午饭时,桌上多了道排骨汤。
羽林城用的厨师都是大手,叶流西那三瓜两枣的功夫,还真不能跟人家比,丁柳喝汤的时候,咂摸了两口,说:“这汤跟菜相比,差点味道啊。”
昌东喝完碗里的汤,说:“我觉得很好。”
他起身又盛了一碗。
高深知道会惹丁柳生气,还是旧话重提:“那个……晚上可以不带小柳儿去吗,我怕她会出事。”
丁柳急了,碗往桌上一顿,汤都洒出来了:“哎,你有完没完?”
昌东说:“这件事吧……”
他说到一半住了口,阿禾挺知趣,知道他们不拿她当自己人,匆匆两口扒完了饭,说:“我吃完了,去外头散步消消食。”
离开的时候,步子很轻,生怕打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