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千金把丫头打走,小声问:“娘,怎么办?芸姐姐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们怎么知道那流言是真是假呢?”
主簿娘子轻哼一声:“若果真无事,关家何必叫她装病?还把她关起来?关老夫子新丧,亲生的女儿竟然不在他灵前披麻戴孝,以关家人往日对关芸娘的宠爱,会如此作为,说没有猫腻,谁信?”
主簿千金道:“即使真有什么内情,也未必就象流言中说的那样。娘,咱们还是当作不知道的好。”
主簿娘子闭口不语,半晌才说:“我素来最看不惯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往日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既知道了,自然要弄个清楚。若秦关两家果然有不可告人之事,咱们家就再不能与他们来往了。无论你爹怎么说秦老先生德高望重的话,我都不能答应。你弟弟也不能送去秦家求学!”
主簿千金忙劝她娘:“娘别这么说,就算流言为真,那也是关家的长女与那吴监生之间不干不净,秦家一定是被蒙在鼓里了。只要秦老先生学问好,弟弟拜师也没什么的。不然,在米脂县里,哪里还能寻更好的老师去?弟弟正是读书的年纪,若是耽误了学业,将来一定要后悔的!”
主簿娘子皱起眉头,犹豫不决。
这时候,主簿过来了,听到女儿的话尾,有些诧异地进屋问:“谁耽误学业了?什么要后悔?你们母女俩在说什么呢?”
他妻子女儿对望一眼,决定要向他坦白,让他来拿这个主意。
原来主簿娘子平日在后衙生活,无聊的时候,偶尔会叫个卖花的婆子来解闷,不但能买些脂粉荷包,针头线脑,也可打听街头巷尾的八卦。若遇上不平之事,还会告诉丈夫,叫他带了公差去惩戒坏人,救助贫弱鳏寡。
这本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卖花的婆子进了县衙,也会谨慎言行,不该说的绝不会多嘴。偏偏最近,附近街道上来了个新的卖花婆子,生了一张伶俐的巧嘴,能说会道非常讨人喜欢。主簿娘子听别人提起,便把她叫了来解闷,却意外地从她那里知道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大丑闻!
关家那个嫁进秦家做长媳、最近新寡又殉了夫的大女儿,据说跟她两姨表弟吴少英有奸情,两人偷情时被娘家人现了,关老夫子怒斥女儿一顿,气得病倒。关氏羞愧难当,才上了吊,绝不是为了殉夫才自尽的。她那奸夫吴少英还厚着脸皮,装没事人一样在关家出入,快把关老夫子给气死了。
这个丑闻流传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关老爷子完全被气死了。主簿娘子不知真假,只能趁着吊唁的机会,让女儿去打探一番。
原因无他,早在关氏自尽之前,关老夫子还健在,当时因他们女儿与关芸娘交好,曾请关芸娘到家中作客,当时就听到关芸娘抱怨,说表哥吴少英迟迟不肯答应婚事,不知是不是另有心上人,怀疑的对象有很多,邻居家的小姐妹,亲戚家的年轻女眷们,吴少英在绥德州遇过的女子,还有家中的丫头枣儿,甚至提到了自家大姐秦大奶奶。
当时主簿娘子和女儿只觉得关芸娘教养有问题,没说什么,过后就疏远了。如今想起,却觉两边的说辞对上了,说不定那卖花婆子说的是真的!
主簿娘子就对丈夫道:“俗话说得好,捉奸捉双,捉贼拿赃。如今秦大奶奶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无论这流言是真是假,只要吴监生不肯承认,我们都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关家门风不正,我就不能让家里的孩子再上关家的门。秦家媳妇不守规矩,也不知门禁是否森严。老爷总说,要让儿子拜秦老先生为师,我却觉得这未必是好主意。”
主簿沉吟片刻,便道:“这事儿不妥,流言起得没头没尾的,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吴监生离开米脂已有八年,八年前关家长女出嫁,与秦家大郎听闻也是夫妻和睦,从未有什么不好的传闻。秦家大郎阵亡后,吴监生才回来,就算见过表姐,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能有什么奸情?若真有奸情,怎么秦家人还不知道,外头卖花的婆子倒先知晓了?只怕是有心人编排的。”
他娘子忙道:“若是有心人编排,又是图什么?况且,那婆子不可靠,关氏的亲妹子总不会撒谎吧?无缘无故,她为什么要疑心自家亲姐与表哥有染?”
主簿冷笑:“我虽是外人,不知关家内里的事,却也听人议论过,关家小女儿一心想嫁吴监生,吴监生不乐意,她就逼家人答应,为此与父母兄嫂吵闹不休,左邻右舍都在暗地里笑话。吴监生不肯娶她,只怕是嫌她性子不好,未必是别有内情。可她懵然不知,非要怪罪到旁人头上,才会到处宣扬所谓的私情。你们也别听风就是雨,既然关家小女儿教养不好,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又如何能信呢?”
主簿娘子不由得动摇了,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老爷说得也有道理,那……明年我们还叫儿子去秦家拜师么?”
主簿顿了一顿,眼中精光一闪,微微笑道:“当然要让他去了。我们不但不能疏远秦家,还要卖秦家与吴监生一个大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