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司务官慌里慌张跑来,兀自拦喊,“崔大人,您受伤啦,就求您别乱跑,万一真出点什么事……”
节南耳力极佳,虽然隔得远了,仍能捕捉到只字片语。
姓崔啊,又一了不得的姓——
山外乌云遮日,山里昏暗无天。
雪如香灰,自沉沉的云里飘落,陈掌柜的腿病真能预料天情,眼看将有一场暴雪。
割风如刀,削掀了老树枯皮,无月无星,远处半天苍灰,但比暗云还沉的昏林中,一点微弱金火,令狂枝野杈狰狞出影,槁爪肆伸。
“这张地经该不会是假的吧?”金火旁边一张脸。
那是王泮林的脸。
一身黑,背上一只大包,要走远途的简精打扮,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模样。一手火折子,一手大王岭地图,皱着眉心,虽然迷失方向,但神情并不惊慌,显然习惯独行。
忽闻前方林地一声吆喝,王泮林连忙弄去火,卷好地经,潜进,伏地,拨草,悄望。
不远处,一前一后来两人。
一个居然是他见过的,这次领队的老舍头,还有一个戴着奇怪兔面具的瘦挑个儿,半边夕色照映下份外妖异。
王泮林暗暗吃惊,本能告诉自己莫多管闲事,心中却实在好奇,目光紧盯不放。
老舍头看似有些狼狈,气喘吁吁,“兔崽子究竟什么人,为何紧追不舍?”
“该说说你究竟是谁,让我紧追不舍才对。”瘦兔子左手一柄剑,银光丈芒,犀利无比。
老舍头神色骇然,“我……小老儿不过一个舍头,帮着管管玩杂唱曲的那些游方人。”
瘦兔子声音沙沉,“虎王寨主,千眼蝎王,你就别装了。”
雪,鹅毛般大了,风稍息,两人站定,离王泮林非常近。
王泮林不察,只想在县志上读过虎王寨,怎么也想不到弯腰驼背的老舍头能是恶名昭彰的虎王寨主,又心中诧异——
这是要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么?
手禁不住握拳,眼亮,他兴致盎然。
老舍头哆哆嗦嗦跪了地,结巴得厉害,“小……小老儿怎……怎能是虎王寨……寨主……”
王泮林连点头,不错,这个小老头看起来的确没有半点大贼头的面貌。
瘦兔子忽然长叹一声,剑尖直指王泮林藏身处,“那边趴着的,爱热闹就静静瞧,弄那么大动静出来干什么?害得老贼到这时还要装无辜。”
王泮林立时屏息,调了头就要走。
“这会儿不喘气也没用,”瘦兔子剑锋突转,竟削向了跪着的老舍头。
雪卷剑身,凭空湛出一道月芒。
王泮林不及惊艳,却见老舍头的身影陡带一股疾劲扑面而来。
他心道不妙,遂感觉脖子让老头儿鹰爪手用力一箍,自己就已经被提直了。
老舍头战战兢兢的声音变得无比冷杀,“格老子的!你敢再靠前一步,老子就先宰这只弱鸡。”
王泮林被勒得呼吸不畅,却是半声不讨饶,右手掏袖,眸光镇定得很。
瘦兔子照旧逼近,目不斜视,对老舍头冷哼,“你把自己的命留留住,至于旁的,任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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