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芳在娘家后院喂了鸡、把两只鸭仔赶到小水塘划水,依次清扫了鸡舍、鸭舍,正蹲在地头拔杂草,李寡妇挎着竹篮来看她。
“听说清明过后你就要跟着刚子去省城随军了?”
消息传得可真快!江口埠都知道了。
盈芳笑笑,起身去灶房冲了杯糖水:“嫂子喝杯水。你也听说了?大致是这样,具体哪天还没定。”
李寡妇掀开盖布,端出一碗撒了白糖的炒黄豆:“昨儿刚炒的,听说你今儿在家,盛了一碗过来。”
盈芳哭笑不得:“我这么大人了,哪里需要这些个零嘴儿。苍竹……”
“他有呢。没几个月新豆就下来了,陈年老豆放着也是长蛀虫,不如炒了当零嘴儿。”
李寡妇也没别的事,就是听一个生产队的妇人在唠盈芳的事,出于关心,过来看看她。
“你在咱们公社可算是大红人了,不知道多少姑娘暗地里羡慕你。”李寡妇拉着盈芳打量了一圈,笑着说,“那些人以前有多瞧不起刚子,如今就有多后悔。”
盈芳轻笑了一声。
可不是,就连舒老太都后悔没和向刚打好关系。如今闹得这么僵,搬出老太太的威风都弥补不了两家的隔阂。
说曹操曹操到,舒老太隔着后院的篱笆墙,绷着脸冲她喊:“不是说家里没蛇了,还不把后门给俺打开。”
“奶你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盈芳淡淡地道。
“你个小贱蹄子!有你这么对长辈的么!”舒老太骂了几句,见大孙女就是不来开门,只好站在院墙外,这么说道:“你不是要跟着向家那倒霉鬼去省城享福了吗?以后吃国家米饭了,哪还用得着工分换口粮啊,年初没兑的工分,跟书记说说,记到俺和你小叔名下吧。家里口粮有的多,也送些过来。这些鸡鸭没人看,抓到俺那去,俺来喂。还有这水塘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走之前别忘了和大伙儿说明白,熟了由俺来采,别阿狗阿猫都想来俺们老舒家的房子偷鸡摸狗……”
盈芳气笑了。懒得理她,拉过李寡妇,扭头进屋。
舒老太见状,嚷得越起劲了,不仅骂盈芳白眼狼、没良心,李寡妇也被她扯下了水。
“死了男人的人,不知道躲家里避嫌,不要脸地跑俺们这儿来,是想勾搭哪家的汉子?哎!你们这些做媳妇的,平时管牢点自个的汉子,别被那些不要脸的娼|妇爬墙了……”
李寡妇气得脸色白,提起脚边的柴刀,冲出去要拼命,被盈芳拦下了。
“嫂子,你冷静点!我奶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把死人气活、活人气死。你要是砍死砍伤了她,气是出了,可你想过后果没有?苍竹还那么小……”
经盈芳一劝,李寡妇冷静不少。捂住脸,倚着墙滑坐下来:“你说死了丈夫的女人怎么就那么难!”
“嫂子……”
“我没想过再找个人依靠,最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苍竹大了,能帮家里分担不少事,我更加不会有这个念头。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都不相信我,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张嘴巴明里暗里说我,搞得好像我不找个男人过下半辈子,就会盯上她们男人似的……”
盈芳见她惨白着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也跟着揪心难过。
后院门外,舒老太的胡说八道已经引来不少看热闹的妇人,盈芳倏地起身,大步来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