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成为旁观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兰生和景荻,关系不暧昧,道得清,很明显,从桌友到雇主,一直分明。两人连像样的朋友都不是,因为认识的时间不够长,来往的次数十指到头。但假以时日,他和她或者可以成为不错的伙伴。虽然被他算计,却也在被他教导,让他扶一步放两步,骂他的时候,气他的时候,回过头来,她已经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而他功不可没。
这样一个人,不似他人的面好,不似他人的明恶,赞是真心,训是真意,给予她能力的肯定,给予她平等的尊重。
然而,这人此时正打算去做一件事,她不知道,却能感觉危险的事。但她必须像陌生人一样,站在这里旁观,被迫冷漠遥远。
景荻道来,“殿下十二岁生辰时,趁工造司进行修缮之际,叔父在书房弄了一处暗格,并在暗格中放了龙袍一件。当时,锦绣山庄也负责工料,他可光明正大进出,也可安排工匠冒充车夫。叔父不知请教了何人,但道如此可稳保六殿下继承大统。然而,此事别说奎雷不知,连六殿下也不知情,完全是我叔父一人所为。”
景荻的话出乎人们的意料。本以为他会全力捍卫六皇子清白,否认一切到底,但居然承认暗格龙袍,只不过时间换了,主谋者也换了。这让他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可信。
“如六皇子妃所说,请有经验的泥瓦匠一验即可。而且龙袍距今已有六年,保存再好,比起一年新的袍子也会显出不同。叔父信中还说,龙袍上绣了六殿下的生辰八字和大名……”
奎雷脸色变了又变,心里暗道稀奇,自己准备龙袍时,并没有生辰八字,还有辟邪符之类的东西啊。
“还有,龙袍里襟有个暗袋,袋中装了一道避邪符。”描述得如此细致。
皇帝立刻命人呈上龙袍,与东平王西平王一齐看过,果然一点不错。
奎雷硬着头皮强辩,“你说你叔父一人所为,六殿下不知情,谁能相信?”
“殿下或许天资聪颖,善于用人,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想得到谋逆这种事么?”景荻但道。
“那可说不准。”奎雷忽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宫里问你买造材,你肯定怕暗格藏不住,故意换了一套旧龙袍保殿下。一年前的龙袍是我放的,根本没有生辰八字,也没有缝入辟邪符。”
“你真是说得越多漏洞越多。你既反对殿下放龙袍,为何殿下还会让你去办?”豌豆说过,景荻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这个聪明人对付奎雷,奎雷没有机会,“明明是你对殿下怀恨在心,意图栽赃陷害。龙袍是你放的?那么殿下有事,你也逃不过同罪。”
“我说错了,我没放,是趁殿下不在偷偷瞧过了。龙袍既是你叔父放的,谋逆同罪的就是你叔父,还有你。你叔父病死,就得由你替他掉脑袋!”奎雷开始昏头。他就是怕死所以才背叛旧主,怎能和那个即将失宠的六皇子同罪呢?
“皇上,草民既敢说出真相,便已有赴死之决心。叔父临终前就是怕他一时错行害了六殿下,让草民想办法将龙袍取走。今日草民前来,确实有目的,但并非换袍,而是取袍,不料被奎雷这等小人抢先,阴谋害主。皇上圣明之君,即便我主有失察之误,却绝不应该大惩其过。”
景荻之凛然,奎雷之慌乱,让人一目了然该取谁家之言。
奇妃最先看出有利于自己儿子的形势,“皇上,若真是这群蠢奴才自作主张,枫儿也是无辜受害啊。”
一波三折,皇帝都糊涂了。龙卷风不能刮回去,但好像也不能太草率,除了交待弟弟们好好查之外,气也气不得,急也急不得,只是心情无论如何好不起来。
“皇上,叔父还告诉草民一个秘密。”景荻却没说完,“但愿因此皇上可知我叔父言之凿凿,并无半点虚假。”
“说。”皇帝也干脆起来了。
“叔父说那边假山石下有一间密室。”景荻指过去,同时眼缝之中将奇妃的大惊失色尽收入,声音嘶嘶似冰刀,“叔父效命六殿下之前就在了,信中说小时候殿下常去密室里待着,似乎是玩藏宝游戏之处。殿下信任叔父,曾带他去过一次。”
兰生现,那正是六皇子摔头的假山。
景荻又对奎雷冷笑,“奎老,你既知六殿下的暗格在何处,应该也知密室所在,不妨打开让皇上瞧瞧?”
奎雷冷汗涔涔,压根不知。
皇帝哼道,“你这奴才可真受主子重用,一问三不知。等着,若查出你半个字谎话,朕将你五马分尸!还有,你到底是怨恨,还是受人指使,总有办法让你说出真相。”
奎雷眼中睁满血丝,看到三皇子蓄满阴冷的眸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已不是自己保命的问题了,若不能加罪给六皇子,最后还牵出三皇子这个主谋,他全家都会没命。他必须想个办法,就算六皇子一时不倒,也要保他家里人性命。
“景荻,你可知密室如何开启?”东平王问。
“转动假山上那棵独松下的圆石,假山里的暗门就会打开。”景荻道。
东平王立刻示意李将军,李将军连忙过去,果然转动了石头,听到里面传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