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成道:“略有耳闻,是否说有什么谈判的?”
“对,日本内阁派了一个公使就满洲国与上海抗战的事,与南京进行磋商,这本来是秘密, 不知是谁怎么把消息泄露出去,群情激奋啊。”说完,冯一神摊开双手,好像很无奈,他早年也曾经是有志青年,在清政府中当官差,却同情革命党,不过现在人老了,在民国政府中待的时间又久,什么菱角都早该被磨去。
慕千成道:“政府真的打算谈判,估计谈也只得空谈。”
张蓦然道:“估计也只是为了缓和国际上的关注。而且日本军部也并不打算谈的,这个公使只是东瀛内不愿意支持军部的部分内阁派出的一个旅日中国人,希望缓和一下两国间的气氛,所以也难说消息会否正是日本军部放出去的。”
冯一神压低声音道:“所以贤弟你最好还是别再多管清东陵的事,你别看好像只是考古,与政治搭不上边,现在日本为了加紧给满洲国证明,难说会不会打满清老祖宗什么主意,跟他们扯上关系,命随时都可能丢,而且刘玉坤又已经介入。”
慕千成喝了一口酒,默而不语。
陈君望道:“游行者好像都在喊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什么人?”
张蓦然放下酒杯,“大商人,戚重,这个人正是促成日本公使来华的要员之一,游行者就是要到他府第门前抗议。”
慕千成喝了一口酒,“听说他还是个大汉奸。”
冯一神点头,张蓦然把另一扇窗也推开,指了指远方道:“就是那,那就是他的宅邸,够气派吧,这么远还能看见他家的楼阁。”
只见粉白色的西洋阁楼在一片低矮的四合院中确实是鹤立鸡群。
“真是无巧不成书,几位火车上的朋友也在这里。”木材商韩世平打着嗝,站在雅座的门口向大家挥了挥手,他看来已有点醉。
“韩叔叔,我是陈家的君望,久违了。”陈君望离座上前。
韩世平愣了一下,“曾和我一起走木材,后去了美国的陈家,小不点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没想到韩世平居然早就认识陈君望,大家还待寒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天边仿若多了一个红日,漆黑的天际顿时变得通红,仿若连云都烧了起来。
聚贤楼离那红日甚远,但甚至连玻璃屏风都被震碎了,冯一神已躲到桌子底下。
慕千成亲眼看见恒重的家爆炸、着火,连屋檐都被炸到飞了起来,火光夹着浓烟冲天而起,就像是大街上突然多了一条白龙。
街下瞬即乱成一团,喊声、哭声、叫骂声,甚至还有叫好声,紧接着就响起了枪声,跟着马队就出现了,整齐的马队在冲散人群。
慕千成看到一个人骑着高大的黑马,冲进了人群里,只见他马鞭飞扬,甩了带头的骑兵几鞭子,马队才稍微缓了下来。
这人策马在人群里转了几圈,那混乱的枪声也停住了。然后他才重组马队来分开人群,这样虽然也有不少人被马队所伤,但总算比互相践踏的伤亡要少得多。这不是个很好的办法,却是现在或许最有效的办法之一。
至少这些爱国的游行者不用被不知来自何方的冷枪所伤,戴独行的勇略确实有令人佩服之处。
冯一神已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出了什么事?”
慕千成也没料到他现在胆子变得这么小,从当清朝官差开始,他就见过无数的爆炸与暗杀,据说当年刺恭亲王时,他也在现场,他也是从那次开始对革命党感兴趣的。
慕千成站在窗边,久久才道:“戚重家好像发生了爆炸。”
张默然一跺脚,“红莲,一定是红莲。他们简直是疯了,就算要杀汉奸,也用不着制造那么大的事端,这??????”
街道上虽然混乱,但得益于戴独行的制止,疯狂的人流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雅座外的走廊上传来了靴子的声音,一名警官喘着大气冲了进来,“老大,出大事了。”
张蓦然皱眉道:“有话慢慢说。”
那名警员向他敬礼道:“戚重家发生爆炸,起了大火。”
冯一神冷笑一声,“我也有眼睛,好在这次负责的是特勤处,不是我们警局。”
“但,但我们有六名兄弟在爆炸中死了,还有三个受了重伤,一个轻伤。”
冯一神变了脸色,张蓦然道:“谁让你们出警的?”
那名警察从腰间掏出了一条白绢,只见上面有一行血字,“复仇的红莲将在今夜盛开。”
张蓦然一手抢过白绢,“这东西怎么得来的?”
“有人把它装进信封里,通过邮局寄去戚重家。”
张蓦然翻动了白绢两遍,没再发现什么,“那寄信地址是哪里,寄信者是谁,收信人又是谁?”
警员吞吐道:“我们已经查过地址,那是一栋早就没有人居住的华侨老屋,寄信者的名字应该是胡编的,而收信人则是戚重老爷本人。”
冯一神道:“你们怎么不把消息告诉戴独行那群人,或是先来告诉我才出警。”
“因为马队长说来不及了,游行已经开始戚重的管家才到警局出示手绢,想到总局座与戚重关系一向不错,而他家又在我们辖区内,马队长怕出了事冯局长您难办,就带着十二名兄弟去保护他,没想到??????”
慕千成道:“那游行的人又伤了多少?”
“因为怕游行队伍会冲进府邸,所以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据说戚重先生都会躲在自家地下室内,马队长过去的时候已没看见他,就带着人守在地下室的入口,没想到火居然在他家里燃了起来,然后后地下室附近就发生了爆炸,所以爆炸应该没怎么伤及游行的人。”
冯一神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戚重先生了?”
“生死未卜。”
“戚重?”韩世平看来醉得并不轻,呼了两口酒气才道,“我一直跟他在这聚贤楼里吃饭喝酒了。”
“什么?”冯一神几乎是跳了起来。他还想说什么,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尖锐的靴子声,一名警员又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条白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