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过得下去的小户人家,也未必会一夫一妻,凭你的才能,就算嫁个一贫如洗的人,家境也会很快殷实起来,到那时,你能确保你的夫君对你仍会一心一意吗?男人出门应酬之时,家中没有侍妾,是会被人耻笑的。”
韩啸一针见血,正戳到了雪花的疼处。
她,当然不能。
她不想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但背信弃义者比比皆是。
但是,她心中仍是有希冀,希冀她会遇到那个为了她,放弃一片森林的人。
她以为她遇到了,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沉沦了,毕竟正值壮年,身居高位,又不被“色”之一字所you惑地那个人,一直在她身边。
她和他相处了好几年,也观察了他好几年。
于是,她相信,她完全有能力让他为了她,永远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只要能渐渐地模糊了他心底的——那个人。
可是,她失败了,败在了自欺欺人上。
她,或许一直只是个替代品罢了。
她,从没模糊了别人的身影,只是加深了别人的身影。
她,一直都是那个——别的女人。
雪花想到这儿,忽然有了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在这样一个时代,她到哪去找那样一个人——
一个眼里心里,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的人?
韩啸说完那番话,一直观察着雪花的脸色,见她神色怔住,一脸暗淡,丧失了所有光彩,不由心中一动,“大户人家也有以不许纳妾作为家规的,况且,有些人多纳个女人,只是为了开枝散叶罢了。”
雪花听了韩啸的话后,白了他一眼,“爷,您刚才还说,家里没有侍妾,是会被人耻笑的,而且,开什么枝散什么叶,又不是族里没人了。”
韩啸……
咬了咬牙,他这不是怕她难过吗?
雪花晃了晃头,打点起精神,总是气馁不是她的本性,偶尔伤怀一下也就罢了,在这位爷面前,斗志是决不能丧失的。
何况,她没明说,外物不过是次要的,她要的是那个“愿得一人心,白不相离”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根本。
韩啸,终归不是她的菜,不是她心系之人,不是她为了他愿意去适应这个时代的人。
“好了,爷,话差不多也说明白了,我现在还小,还不想考虑亲事。”雪花说到这儿,眼睛眨了眨,恢复了灵动的光彩,狡黠一笑,“况且,我若是接了您的玉佩,这算不算是私相授受?”
韩啸……
看到韩啸一脸吃瘪的模样,雪花心情大好。
哈哈,她早就该把这句话说出来的,这样一个古板迂腐,听个戏文都说人家有伤风化的人,怎么能做违背礼教之事?
不过,这位爷貌似对她一直做着违背礼教之事,雪花头顶一片乌鸦飞过,连忙赶在韩啸张嘴负责之前说道:“爷,雪花做事一向是大恩不图报,爷若是一定想报,金银珠宝随便扔过来吧,其它的就免谈了。”
韩啸望着雪花那一副声东击西,逃避躲藏的样子,气怒不得,只有满心挫败和无奈。
这个丫头,竟用私相授受做借口,那他哪天就把它放到明处吧。
他本想等她再大一些的,现在看来,不必了。
她和他都已经这般关系了,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韩啸心里是真的早就把雪花当成了自己的女人了,否则,他不会和雪花独处片刻,更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
韩啸既然占用了床榻,雪花当然毫不客气地睡床了。
虽然仍是同屋,但不是同床,雪花觉得放松了好多。
人就是这样,一开始和韩啸同屋睡都别扭,现在经过了同床之后,又经过了马车上在人家面前大睡特睡之后,现在只是同屋睡觉,雪花满心高兴,只期待这一路上都能住上这种有床又有榻的客栈。
当床上浅浅地呼吸终于变得绵长之后,韩啸翻身坐起,向外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打开后窗,翻身跃了出去。
弯弯的月牙,很快被飘来的一片乌云遮住了,仿佛在有意隐藏暗巷中的几个身影。
“说!为什么叫人混到了她身边?”
冷寒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努力压抑的狂暴之气。
“爷,属下该死!”整齐低沉地声音响起,随后几个人影屈膝跪地。
没有回答,只有冷凝的空气偷偷流动,暗夜中,冰寒的眸子寒光闪烁,使跪了一地的人感到呼吸仿佛被冻结了。
低沉压抑地氛围使几个属下很快就汗水淋淋。
他们跟了爷这么些年,很少看到爷如此震怒地模样,看来这个三姑娘在爷心里的分量,已经不一般了。
韩啸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属下,想到飞到雪花面前的那两支箭,想到那使人肝胆俱丧的一刻,不由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寒声道:“回京后,每人自去刑堂领鞭笞二十!”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中没有抱怨,只有欣喜。
挨几鞭子对他们来说,远比面对爷的暴怒要轻松。
“是哪方的人做的?”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爷,……不是冲我们来的。”虽然还不太确定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但行凶之人,不是他们引来的。
若非如此,他们怎么能让那个老乞丐走到三姑娘身边,若不是因为老乞丐突然出人意表地难,他们怎么会使人有机可乘,那两只箭怎能飞到三姑娘面前?
但这些,他们可不敢说。
说了,就是推托责任之意了。
韩啸听了属下的话,眸中倏然划过一道寒光。
席莫寒!
他引来的!
这么说,那次在县衙,也是冲着那丫头而去的了。
韩啸的眸光愈的冷了。
这个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非?
不过,想动他的人,他会叫他后悔为人的!
“查!从国公府那边查!”韩啸冷寒的声音中有不可撼动地决心,随后又道:“连礼部侍郎府一起查!”
“是!”
韩啸眸光眯起,哼!国公府又怎样?
席莫寒下不去狠心整治,他就把证据摆到他面前,逼他整治!
乌云散去,月牙露出了笑脸,轻轻挥洒着温柔地光,但那光却暖不了那张刚硬的面孔上的冷寒之气。
韩啸回到客栈的时候,雪花睡得正香甜。
就着淡淡地月光,韩啸把放在雪花枕头旁边的玉佩拿了起来,重新揣入了怀中。
他既然不走,玉佩还是自己拿着吧,那丫头醒来后是不会要的。
他原以为凶手是冲他而来的,他本想把人引离她身边,可没想到竟是席莫寒引来的,如此,他当然不能离开了。
他不可能放任她置于危险之中,虽然他早就在她身边做了安排。
就是他自己,若不是知道此行不会带给他任何凶险,他也不会留下。
而他留下来,不过是不放心她和席莫寒独处罢了。
不过,对于这一点,韩啸是不会承认的。
不仅如此,对于他时不时地暴怒,他也绝不承认,那是醋意翻天。
雪花睡得并不平稳,因为她睡前没忘记韩啸说过,没准晚上还要应付刺杀的事,可是,每当她在睡梦中要惊醒的时候,就有一个宽厚的手轻拍着她,她的心不由地就踏实了,又沉稳睡过去。
于是,雪花睁开眼的时候,悲催地现她正躺在床榻上,而旁边睡着的,是韩啸!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是这么的——不靠谱!
真想哭死算了!
*
接下来的行程平静无波,虽然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但一切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生,而京城高大的城门,已经在望。
雪花若说心中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她一直心心念念地就是把她的枣卖到京城,卖遍整个大燕。
京城,是她踏出的关键的一步。
雪花脸上洋溢出自信地笑——
京城,我来了!
韩啸一直默默地注视着雪花,见那张小脸上忽然绽放出璀璨的笑容,光华流转的双眸中迸出炫人的光彩,想张口阻止她向外张望的话,不由就停在了嘴边,目光愈的深远了。
他该好好筹谋一下了。
马车刚刚经过城门口,就停下了。
“奴婢香草,拜见三姑娘。”
清脆的声音传来,雪花惊喜地一把撩开车帘。
“香草姐姐!”
车外一身翠绿衣衫的香草正笑意盈盈地福身站起,向马车里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