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她对他而言就是不可能的人吗?唐季迟心上的伤口越裂大,他却刻意忽视了这个点,反问道:“他真的不是吗?”
段子矜的眸光陡然一僵,褐瞳深处似有什么东西,随着他提问后陷入沉默的气氛而缓缓倾塌。
她的贝齿咬住嘴唇,“就算他是不可能的人……”
“我和你一样。”唐季迟接过佣人递来的外套披在身上,语调寻常得像在谈论天气,“就算你是不可能的人。”
轿车驶入江家大门时,段子矜听到自己的心跳比第一次经过这里跳动得还要剧烈。
她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缓缓周移出她视线的雕花门,月眉颦得很紧。
唐季迟在她身边,将她紧张的神色收入眼底。想伸手去握住她轻颤的手掌,最终却只是攥紧了自己的五指。
从Ton家的车一进门,里面的人就接到了消息。
没过多久着,一个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从里面疾步走了出来,黑眸一瞬不眨地攫住刚刚挺稳的轿车。锐利的视线仿佛在刹那间穿透了防弹玻璃,钉死在谁的脸上。
段子矜从车上下来后不久,唐季迟亦是在司机的帮助下,坐着轮椅慢慢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他是客人,而且是Ton家来的贵客,虽说眼下江家和Ton家在生意上小有摩擦,但听说他来了,江逢礼还是不敢怠慢,匆匆赶来。今早大哥有事出门,来访的客人只好由他代为招待。
可是,江逢礼却没想到,他刚踏出正厅的大门,一眼便看到了自己那一夜未归的侄儿,还有侄儿五天前带回来的那个、同样是一夜未归的女人段子矜。
这个气氛有点微妙。
Lopold家的小姐站在江临身边,段子矜静立于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前。
Ton家的下人推着唐季迟的轮椅往前走,走到段子矜身后的位置时,轮椅上的男人微抬了下手示意。
于是轮椅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段子矜侧后方。
像是无形之间,给了她强势有力的靠山,同时又能让所有人看清他的脸。
江逢礼眯了眯眼眸,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在国内时,他的侄儿第一次怒,第一次有求于江家,都是为了这个姓段的女人,也都和Ton家那小子有关。
他们之间比起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倒更像另一种层面的敌人。
现在可好,Nancy和江临站在一起,段子矜身后则是唐季迟在保护。
这一幕,只差一个凳子两盒干果了。
江逢礼忍着笑,表情严肃得滴水不漏,江姗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正厅的门前,下巴都快要磕掉地上了,“爸,这干嘛呢?”
明明几个人都没动,怎么就能莫名让人感觉到两股浑然的气势从一站一坐的两个男人身上压向中央,狠狠撞击在一起。
段子矜的目光从江临身上挪开,看向了那边的女人。
她的眉心凝然,表情未有半分波澜,可是唐季迟平视着前方的视线里,却刚好看到她轻微颤抖的手指。
Nancy,是她的噩梦,是她这六年来所有不幸的源泉。
可段子矜却偏偏连恨都不能恨。
因为江临的命,是Nancy救回来的。
这种情绪很复杂,一时间让她有些无力招架,而且她此时并不能确定,Nancy是不是已经查清楚她的身份了。
段子矜记得,五天前江临抱着她离开玫园时,Nancy曾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像是看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可是她这两天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遍,进入江家以来,除了她和江临私下里说话之外,没有人提到与段悠有关的一丝一毫。多数时间他们都称呼她为“子衿小姐”,叫出她的姓氏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她与六年前相比,容貌也有所改变。连邵玉城这种曾经与她打过不少交道的人都没能一眼认出她来,更何况她和Nancy连面都没见过一次。
六年前以黎南希的身份出现在段子矜面前的,根本不是她本人。
那么……她究竟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呢?
段子矜想着,心不由自主地在沉默中揪紧了许多。
这时,耳畔却陡然响起淡漠而寒凛的嗓音:“还不过来?”
她涣散的眸光微微凝了凝,看向说话的男人,脚尖刚要往前挪,却又触上了Nancy含笑的眉眼。
Nancy应该是听不懂江临在说什么的,可她脸上这种优雅而雍容的笑,让段子矜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她好像永远都只会这样笑,又好像这种笑容已经成了习惯,不具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