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他无意间睡着时,段子矜也不吵他,就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看着男人深邃而俊朗的侧脸,他睡多久,她就看多久。
手又抚上了肚腹,这两天她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孩子的事告诉他。
可是段子矜又觉得,她不可以这样残忍。
先给他一颗誘人的糖果,再亲手夺走,告诉他这颗糖果再也不会属于你。
相比之下,不如就把它当成秘密埋在土里。
毕竟就算没有这些风浪波折,他也不一定会允许她以这副身子留下这个孩子。
男人见她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神情若有所思,便起身走到她旁边,揽过女人纤细的腰,嗓音是刚起床时的沙哑,“不小心睡着了,怎么没叫醒我?”
“你天天忙着写你的论文,好不容易多睡一会儿,我哪好意思吵你?”他昨晚又是抱着电脑睡着的。说起这件事,段子矜心里就窜起一股无名火。
男人抬手捏了下她的鼻子,“生气了?”
她这口气,听起来就是个大写的不高兴。
段子矜撇了下嘴,“生什么气?我敢和江教授的工作争宠吗?”
男人淡淡放下手,表情从容未改,黑眸含着一缕深藏不露的笑,“不生气的人不该阴阳怪气的说话。”
段子矜从善如流地闭上嘴,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过了没多久,船上的旅客就下去得差不多了。江临收拾好二人的行李,带着她一同跟着大部队往港口外的市区走。
为的老者看了眼段子矜从肩胛缠到脖子上的纱布,开口对Sonja说了几句什么,Sonja不情不愿地凑过来,冷声问:“江先生,从这里到集市还有一段路要走,你太太的身体撑得住吗?村长让我问你,需不需要给她雇一辆车。”
江临沉吟片刻,刚要点头,大掌却被女人柔若无骨的手握住,紧接着传来段子矜淡笑的声音:“谢谢村长的好意,我们没什么非买不可的东西,在努克市区随意转转就好,走到哪算哪。”
Sonja哼了声,“死乞白赖非要和我们一起来赶集,结果还是搞特殊!那你听好,我们回程的船今晚9点钟准时离开格陵兰岛,在努克的二号港口,过时不候!”
段子矜仍是好脾气的笑,看上去格外有礼节和修养,“好。”
她甚至连二号港口在哪都没有问。
因为心知肚明,有些结伴而来的人,也许只能送她到这里。
回程,是他们的,不是她的。
她回不去了。
段子矜说着话,没有现身后男人沉黑的眸光始终落在她的后脑上,渐渐的,一寸寸深暗了下去。
他没有开口,却反手握住她,举步要跟上前面大部队的人。
段子矜一怔,下意识扯住他,没用什么力道,却教男人停了下来。
他深深地看着她,“不是想去赶集吗?”
“嗯。”段子矜被他洞若观火的眼神盯得心里虚,“我脚程不快,跟不上他们的。”
男人想也没想,抬手抱起她。
段子矜一惊,忙又去扯他的衣袖,“你的胳膊上还有伤,别抱我!”
男人轻轻地笑,配上他寡淡的眉眼,无端显得有些凉薄和讽刺,“抱了你这么多天,你现在开始在意,不嫌晚吗?”
“江临……”她暗暗心惊他的反应。
竟好像,被他知道了什么一般。
“我带你去集市。”
“我不想去集市!”段子矜脱口而出。
男人的步子慢慢停下,深不见底的眸,目光幽暗,透着冷漠和阴沉,和他的口吻如出一辙,“那你想去哪里?”
段子矜偏过头不看他,声音却越来越没有底气,还抵不过港口的海风,几乎湮灭在她的唇齿间,“想去努克郊外的公园。”
郊外的公园。男人仔仔细细地品着她说出来的最后五个字,好像要把每个字的每一个音节都嚼烂了。
最后他用沉静如往常的话音,不咸不淡地问她:“去公园做什么?不是要来格陵兰逛集市吗?”
段子矜挣扎着从他的怀抱里起身,男人也不为难她,将她放下,听到她很是不耐烦的口气:“我不想逛集市了,临时想去逛公园,不行吗?”
江临顿了顿,抬手勾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脑袋,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那双秋水般的褐瞳里分明就是写着我在撒谎四个大字。
他却闭了下眼睛,撒开了手,半晌才道:“行。”
郊外的公园比集市还远。
段子矜。你究竟,在想什么。
江临牵着她的手,在铺满雪的路面上行走,女人安静地垂眉望着地面,一言不,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尴尬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