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姒作为已婚妇人不便出门,采菀身为大丫鬟倒是自由些,便代为查点,到铺子里查问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个小学徒陈润口齿伶俐,头脑灵活,便跟辜掌柜提了提。不想陈润甚是能干,一路由学徒、伙计、采买一路做到二掌柜,帮着辜掌柜打理生意,才一年半光景,就让这个铺子变成了如姒嫁妆里最重要的一笔,月月有入息。
后来如姒看陈润精明能干,相貌也清俊,便做主将采菀许配了。一来采菀能继续做管事媳妇陪伴如姒,二来也能就近照应如姒的嫁妆庄铺,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定下婚事,好断了石仲琅想要采菀收房做妾的念头。
原本采菀与陈润颇为相熟,平素言笑不禁惯了,待婚事定了才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常往铺子里去了。陈濯便隔三差五叫人带东西给采菀,新鲜的果子,精巧的荷包,别致的西洋坠子,未见得贵重,却十分有心思,采菀绣嫁妆时自然也越笑越甜蜜。
然而——婚仪之日的前一晚,一切都被颠覆了。采菀没能再见到陈润,只知道他被打断了腿,且又出了别的事故。如姒打发人去陈家,没进门就被一盆脏水泼出来赶走。但里头的缘故采菀没有再追问,她的清白已经毁了,她人生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而很快的,如姒叫人送她出京,自己杀了石仲琅及一直帮他作恶的小厮李涯,然后放火、服毒。采菀赶回京后只见到了如姒的薄棺、青冢,于是便碰碑殉主,到死也没有再见到陈润。
至于第二世,因为是濮家自行与石家定亲,如姒不过勉勉强强凑到了三十六抬嫁妆,地契只有六十亩薄田,并无商铺庄子,陈润自然就从来没有在采菀的生活中出现过。
而此番回魂后,采菀也并不愿意再想起陈润,那个人是她曾经离幸福最近的一个机会,然而终究还是失去了,并且他被打断腿、麻烦缠身,说不得都是因为石仲琅的色心与觊觎。想起来那些日子,那件事,采菀就觉得自己要被过去的痛苦和绝望淹没,看不见出口也看不见希望。
只是此刻如姒话音中,似有别情,采菀疑道:“姑娘的意思是——”
如姒不由垂下目光,穿越前为了考雅思,她看了不知道多少罪案美剧来练习听力。严格地说起来,陈润被打断腿的那个场面算不得太过血腥,然而记忆当中的画面实在太过清晰,而原主彼时的震惊、愤怒、自责、无力、绝望等等都是强烈至极的情绪,因而产生对石仲朗其人的怨恨简直触目惊心。
想想也是,原主是这样乖顺柔和的女子,一味听天由命,三从四德,不过就是不想将自己身边忠心的丫鬟给好色荒淫的丈夫做妾,就被扯着头发按在地上,被迫看着那无辜的年轻人被生生敲断了双腿和右手,这样的刺激叫那个柔善软弱的如姒哪里承受的了。
如今已经换了芯子的3.0加强版如姒没有什么特别逆天的神技,只不过多年在业务营销场上奋斗,舌灿莲花、心理抗压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其实,都是我太弱了。”如姒看着采菀其实犹带稚气的脸庞,决定还是隐去那日的一些细节。毕竟既然三生流转之间,大家的命运都在改变,有些事情是并不会再发生了。
如姒又想了想,简洁概括道:“天子脚下的京城里大官小官这样多,石家其实只有三老爷石贲石将军有些实在的权势,石家的长房和二房其实都是沾着石贲将军的光罢了。石仲朗能将我这个燕家外孙女欺负到这个地步,还是因为我软弱的缘故。小陈管事并不是卖身的奴才,只是拿了契约的佣工。按理说石仲朗是没有权力将身为中人的小陈管事这样打伤打残,只是他强夺了我的店铺契约并印章等物,诬告了陈润一个盗窃。”
采菀低了头,心里的疼痛隐隐约约,片刻又抬眼去望如姒:“姑娘如今想的真是通透,一切都过去了。想来这辈子,他是不会再遇上那个坏人了。”
如姒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显然采菀对陈润是很有些感情的。既然如今有一次再重来的机会,这事情还是有很多办法可以想的。
另一方面,采菀因着自身的重生,也没有觉得如姒的性情大变有什么不对,这倒是两厢便宜。
主仆二人又商量了几句有关池家子侄将来的动作,便听外头采蓝的声音:“姑娘,用舅爷给的料子的衣服做得了。”手里捧着一套新罗裙,正是用前日伯府寿宴之时,四舅老爷燕徖新送的玉色缎子做了一件短襦,水绿散花绫做了一条荷叶裙,样式虽然不甚复杂,但胜在颜色鲜亮,绫缎精美。
采蓝将衣服放下,便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如姒和采菀:“姑娘,您……”
如姒望向采蓝:“怎么了?”她自然知道采蓝是微讶于她和采菀红肿并未完全消去的眼睛,只是她这两日内已经敲打了采蓝两次,此时已经并不用说太多了,只是目光似笑非笑,带着满满的自信与镇定。
采蓝忙低了头:“没什么,我先去给姑娘煮粥了。”
如姒笑道:“去罢,辛苦了。若再碰见双蝉,记得请人家吃些瓜子。”
采蓝不由微微变了脸色:“姑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