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休再聒噪,某只求速死!”
高力士的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怒火,只求速死。
秦晋暗叹,他本不想为难高力士,但看情况,以此人劝说李隆基禅位的想法,恐怕难以达成了。但他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将军不在乎自家死活,难道还不在乎天子吗?”
这句话里满是浓浓的威胁之意,高力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愣怔片刻之后,又骂道:“乱臣贼子,圣人待你不薄,因何坐下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秦晋俯下身来,靠近了高力士,摇头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如果将军肯于合作,圣人逊位之后,还可以做太上皇,颐养天年……”
高力士冷笑一声,打断了秦晋的话。
“否则呢?贼子还敢弑君?就不怕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秦晋陡而哈哈大笑。
“怕,有何可怕?”
他忽然想起了郑显礼的建议,杀进兴庆宫,一把火烧掉天子寝殿,连带着天子也都付之一炬,届时再将罪责推给乱兵,混淆视听,谁又能多说什么?
高力士立时就变了颜色,颤抖的指着秦晋,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里则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很明显是在担忧天子的处境,又因为自身的处境无能为力而心生绝望。
其实,他并不知道,兴庆宫有高仙芝在,神武军一时奈何不得,甚至于校尉卢杞还生生吃了败仗,秦晋这一番说辞里倒是只有三分真七分假。
颤抖了一阵,高力士一直勉力昂着的头颅终于低了下来,像一只斗败了公鸡。
“说吧,欲使某如何做?”
高力士终于向现实低头了,这让秦晋大有出乎意料之感,也喜上心头。他知道,高力士与李隆基君臣主仆五十余年,在这位老迈天子心中的地位可说是无人能及,只要此人肯出言劝说,逊位和平交接权力一事,可以说便成功了一半。
……
陈千里离开了龙武军帅堂,失魂落魄的往长史公署走去,远处隆隆鼓声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是何处又动了刀兵,陈玄礼的话还不断的盘旋在脑际。
“秦晋看似忠良,实则王莽曹操之流……”
陈千里虽然对秦晋信任无比,但也是有底线的,拯救时局于危亡,自然责无旁贷,可若是不臣篡唐,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想到此处,陈千里直觉如晴天霹雳,如果秦晋真的有了不臣之心,那么自己岂非助纣为虐了?
秦晋背弃了承诺,猛攻兴庆宫,这件事便像一颗种子在陈千里的心里生根发芽,并迅速的长大,枝繁叶茂。而陈玄礼刚才与之的一番谈话,则是一把上好的肥料。
陈千里甩着肥硕的身子在路上纠结不已,一方面是情谊甚深的秦晋,一方面则是朝廷大义,两方天人交战,使得他痛苦不堪。
最终他还是狠狠一跺脚,离开了延政门,往胜业坊而去。
由于城中乱兵交战,即便出了宵禁,坊门也紧紧关闭。陈千里敲了一阵坊门,里面才传出了役卒的声音。
“何人敲门?”
“龙武军长史,拜会韦相公!”
龙武军乃北衙禁军之首,满长安城谁人不知?役卒闻讯后刚要打开坊门,可瞬间之后又犹豫了。
“请长史君恕罪,坊中住的不是相公就是大夫,为防不测,还请长史君,出示,出示……”
役卒的话音越来越低,显然是要陈千里出示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
但城中的官吏,又有谁会随意将官印带在身边呢?好在陈千里腰间皮囊里有一颗私印,这至少也可作为佐证。于是,他便从腰间皮囊中摸出了一小方铜制私印,从坊门旁的一处开口内递了进去。
那役卒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阵,又见陈千里只带了三五随从,并无大军在外,便稍稍放下心,将坊门敞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