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虫娘说话,那小宫女竟哆哆嗦嗦的答话道:
“宗正卿明鉴,公主从日出到现在只喝过两口水。”
“如何可能?明明每日一早会有米饭青菜供应,虽然清寡,却是管够的啊!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璆怒意渐显,宫女壮着胆子又道:
“分派伙食的人说,说是城中粮食供应紧张,东宫伙食酌情减半!”
啪!
宗正卿李璆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条案上,上面碗盆被震的弹起又跌落,里面的清水泼洒出不少。
“一派胡言!老夫早听太子说过,东宫中的皇子皇孙们都是足量供应吃食!说,究竟是谁,是谁在捣鬼?”
激动之下,竟猛烈的咳嗽起来。
虫娘赶紧过来,一边扶住李璆的胳膊,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快消消气,其他都是次要的,可饿坏了不少兄弟姐妹……”
李璆好不容易顺过了气,看着虫娘大笑道:
“你这娃娃,捣鬼捣的好,否则老夫还真成了老眼昏花的糊涂蛋,被人蒙在鼓里!”
这虽然在表面上看不过是一件小事,可一旦将影响蔓延开去,人们只会说太子的不是,否则背后捣鬼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势呢?李璆当然不相信李亨会是纵容亲信坏事的人,但一个人毕竟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只要用人,就有可能被蒙蔽,自己不例外,李亨当然也未必例外了。
李璆自问老了,难以帮李亨成就大事,但灭掉后院的几团邪火却绰绰有余。思定主意,他端起了案上一只瓷碗,仰脖咕咚咚几口便都喝了下去,然后用重重的把碗顿在案上。
“老夫去也!”
一个时辰之后,乐成公主站在了李璆面前,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给老夫从实招来,若再敢哄骗老夫,信不信老夫奏请太子殿下,废了你的公主爵位?”
原本乐成公主还只是低头不语,现在听李璆说越说越是骇人,便忍不住顶了一句嘴:
“太子殿下监国都未奉诏命,可废不了我的公主爵位,宗正卿……”
话说到一半,李璆突然发作了,一巴掌拍在案上,吓得她将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太子监国未奉诏命?废不了你的公主爵位?告诉你,连杨国忠和贵妃都已经纳命而去,你以为区区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返回长安之后,执意对马嵬之变多有遮掩,并未将杨国忠的死讯公布。虽然长安城内已经有流言传到,但毕竟未经官方证实,人们也只当都是半真半假。乐成公主自然也听过马嵬之变各种版本的内情,可现在从宗正卿李璆的嘴里说出来,还是把她吓的不知所措了,竟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说起来乐成公主的驸马薛履谦也算杨国忠一系的人,此时在淮南为太守,她可以跟着一同赶赴淮南的,但因为不愿受那舟车劳顿之苦,又不想离开长安繁花锦绣之地,因而便留在了长安,所以才不幸赶上了倒霉的民乱。
民乱爆发之时,幸亏驸马府的家奴忠勇,击退了冲击的乱民,才不至于流落城外。但人虽然没事,可她在城中各处的财产损失则十分巨大。因而,一向贪财的乐成公主才在接受了分配伙食衣物的差事后,开始以此揽财。
不过,乐成公主揽财也不是什么人的财都敢要,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强大家族背景的人便不去触碰,只针对那些没背景自身又没什么本事的人。所以,连日以来虽怨声载道,却从不曾被人揭破。
然则,兴许百密一疏,或者乐成公主本就瞧不起虫娘,对虫娘的伙食衣物比照那些没权没势的一并克扣。可惜虫娘不会吃了亏,再嚼碎了往肚子里咽,假作请一向疼爱自己的宗正卿李璆吃酒,便一举揭破了这桩龌龊的勾当。
“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再管理伙食衣物了,稍后会有人宣布对你的惩处,下去吧!”
看着乐成公主的脸,李璆就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厌恶,只想把她早早打发了,好眼不见为净。谁知乐成公主竟发起泼来,“宗正卿不知听了哪个的一面之词,难道也不做调查就处置人吗?我不服,不服!”
乐成公主硬气自有硬气的底气,她的驸马薛履谦在淮南任太守,而淮泗之地向来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现在朝廷遭逢大难肯定离不开淮泗等地的支持,因而自己的驸马也必然水涨船高,就算朝中的重臣见了自己也得给几分面子的。
李璆怒极,他当然是暗中做了调查的,在掌握确实的证人证据证词之后才把乐成公主叫来训话。如果乐成公主能知错认错,他也未必会动了严惩之心,可现在竟见她一副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好像犯了错还有理,便决然不打算从轻处置此事了。
一旦下定了狠手处置的心思之后,李璆冷哼了一声。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夫便让你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
李璆曾亲得太子授权,可以宗正卿之名全权处置皇族内部事务,若有人胆敢于此时公然犯事,无论何种借口必须疑虑从重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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