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孝德并无不妥,臣只觉得,仆固将军,也许凶多吉少了!”
李亨黯然,失声道:
“仆固将军忠勇,也许……”
他当然希望,仆固怀恩没有兵败身死,可从白孝德带回来的消息里,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白孝德尚在皇城内,秦卿明日便去即可!”
秦晋当即道:
“事不宜迟,臣今夜便去见白孝德!”
李亨道:
“也好,朕回宫时,秦卿同行便是,朕也正想见一见此人!”
君臣二人又商讨了一阵时势,眼看着就到了子时,李亨决定回太极宫。
秦晋带着随从跟在天子车驾后面,一路进了皇城,来到白孝德暂时落脚养病的地方,负责照顾白孝德起居的人打算唤醒睡着的白孝德,却发现白孝德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再一探鼻息,竟早就气绝,连身子都冷透了。
“不,不好了,白将军死了,白将军死了!”
当仆役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寂静一片的夜里炸响时,秦晋的心头顿时一沉,不是白孝德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吗?可怎么又死了?
此时李亨也在当场,听白孝德居然死了,他的脸色也难看极了。
李亨君臣站在白孝德的卧榻前,接着昏暗的烛光,依稀可以看到,榻上之人双目圆瞪,面色涨黑,表情扭曲,竟是死不瞑目状。,
“圣人,死者不祥,圣人不宜久留此地,还是摆驾回宫的好!”
话的是李辅国,他劝李亨回宫,余下的后事交给臣下们处理。
李亨想想也是,便带着满肚子的疑虑返回太极宫。
天子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李泌和秦晋。秦晋围着白孝德的卧榻转了一圈,然后才缓缓道:
“白将军是被人活活闷死的!”
他虽然知道,陈希烈与李泌策划以仆固怀恩取代郭子仪,白孝德从中充当了传话者的角色,但毕竟此人是为国杀贼而来,在长安重围中两次进出,没有死在叛军手里,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实在让人唏嘘。
李泌则一言不发,也围着白孝德绕了半圈,然后伸出右手抚在他冰凉的脸上,试图让他闭上眼睛,但一连抚了两次都无济于事,扭曲的脸上依旧双目圆瞪,目光空洞无神,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控诉。
见状,李泌不禁浑身一颤,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恰在此时,京兆尹崔光远急惶惶赶了过来。皇城里的重要人物居然不明不白的死了,他这个大尹自然责无旁贷。
顾不上馒头大汗,奔到白孝德早已经凉透的尸体前,崔光远连连叹息。
“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当今天子李亨对崔光远并不甚满意,如果不是他此前有维持长安治安之功,恐怕也不会留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太久。而且,由于紧跟着秦晋的脚步,李泌和陈希烈一直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
白天里陈希烈畏罪自尽未遂的消息已经够让人心慌慌然的,现在白孝德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皇城里,李泌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岂能放过这攻讦自己的大好机会?因而,他那满头的大汗,有一多半是因此而急出来的。
“崔大尹,白将军死的不明不白,你可要尽快查出死因,不要使他九泉下都难以瞑目啊!”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李泌和他在秩级上本不相上下,但李泌又是天子亲信,因而崔光远一直在他面前以下官之礼相待。
崔光远不是那种硬脖子的人,该低头的时候绝不犹豫,但心里却早就将那些人骂了狗血淋头。
李泌又看了秦晋一眼,道:
“此事就全权委任崔大尹彻查,你我便不必插手其中!”
这倒让秦晋吃了一惊,按照以往的习惯,李泌定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必会在其中插上一手,以打击作为神武军羽翼的崔光远。但现在的态度却既然相反,不但没有插上一手,反而对崔光远放任不管,任其彻查。
不过,这种态度却让秦晋稍稍松了口气,也从侧面证明,李泌与白孝德的死无关。如此,与白孝德之死有关的人,也就呼之欲出。
对这些内斗,秦晋早就厌恶至极,现在出于大局考虑,才没和那些魑魅魍魉撕破脸皮,只要长安危局一解,再有哪个敢蹬鼻子上脸,就绝不会再手下留情,必痛下杀手。
“如此有劳崔大尹了!”
秦晋也跟着表态。这让崔光远那紧紧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李泌表示与己无关,没有从中插手,秦晋又向来支持他,那么这件事自己就游刃有余,倒要彻查出来,究竟是谁杀死了白孝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