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说话的是房琯,他抖动着须髯,振振有词。
“国法不可乱,须得惩罚,以儆效尤!不过,御史大夫毕竟是立有大功的人,或许可以考虑功过相抵,以免让世人诟病,朝廷苛责功臣过甚!”
李泌暗暗冷笑,还以为这些被天子奉为座上宾的老家伙们有什么过人的建议,到头来还不是和稀泥?
“陛下,功劳绝不可抹杀,但过失也同样不可抵消,否则今后但有违法者岂不肆无忌惮?到那时,朝廷又何谈堪乱?自家就得乱成一团!”
顿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开始剑拔弩张,随时都要互骂一般。
房琯是个直脾气,自认所提的乃是老成谋国直言,看着李泌一副摆开了架势大骂一场的模样,胡子抖了半晌,竟生生的忍住,没有回一句话。
“陛下,目下大乱未定,一切以稳为主,未曾出师就先责罚主帅,绝非明智之举!”
李亨一直沉吟着,没有表态。李泌哪里肯在这个时候放弃,又厉声道:
“你们以为这就是老成谋国了吗?我告诉你们,不是!,这是姑息养奸!让秦晋再如此肆无忌惮下去,他就是曹操,是王莽,是霍光……”
“李泌住口!天子驾前,岂容信口雌黄?”
李泌哪里会住口,当即冷笑着回应:
“我信口雌黄?难道就诸君的眼睛都被沙子迷住了吗?看不到内外诸君皆操于秦晋之手吗?”
“当此危亡之时,难道还要两两相制,非得制造出些麻烦来拖神武军的后腿吗?李侍郎之言非但信口雌黄,简直就是祸国,祸国呀!”
房琯的情绪有些激动,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到那时,就只能亲者痛而仇者快!白白的便宜了安史乱贼!难道天宝年间无休止的内争内斗还没够吗?”
这话虽然一针见血,但说的显然有些重了,此时此刻李隆基在位时的得失与否,在朝廷上依旧是个禁忌,任何人都不得随意指摘。
李泌立即就抓住了房绾的短处,开始痛击。
“无端指摘太上皇,难道不是以严伦祸乱朝纲吗?”
眼见着再说下去就要把天子便殿变成了泼妇骂街的市井。崔涣适时的出面调和。
“陛下,现在都只是一面之词,何不召当事者入宫上殿,当众问个清楚明白,再谈及处置事宜,岂非更好?”
李亨这时才出声说话。
“诸位卿家都以为如何?”
这时,李泌才收起了攻击的态度,表示一切以天子之意是从。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亨会召秦晋上殿的时候,这位继位不满一年的天子当即勃然色变,将案头的一封公文甩在了众人面前。
“都看看,这是秦晋的自劾奏章,还有前因后果!”
自我弹劾的奏章里,秦晋把所有的经过和因果一一说明,并表示御下无方,愿意承担主要责任,领受惩罚。
李泌先一步拾了起来,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又振声说道:
“通篇狡辩之言,陛下万勿被其蒙蔽!”
至此,李亨的眼睛里才流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
“先生,难道……”
接下来的话,他已经说不下去,最后由转而说道:
“朕意已决,不会因此而惩处秦晋。话说回来,有功之臣无家可归,乃朕之过,要受罚,也是朕首当其冲!”
一句话说的痛心疾首。古语说,主忧臣辱,在座诸臣怎么能无动于衷,纷纷起身叩拜。
“陛下,陛下……”
几位重臣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晋有功无可争议,无家可归也是事实,如果因为几个部众为其修葺宅邸就此处置惩罚,也是在说不过去,更甚至会让很多人为之心寒。
房琯振振道:
“老臣虽然入京不久,但也听说了,朝廷有专人为有功重臣修葺宅邸房屋,如若果有此事,秦晋如此做岂非自找麻烦?老臣恳请陛下查实其中是否有蝇营狗苟的勾当!”
在房琯看来,这些事情必然归有司负责,那么负责的人就可以从这里入手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