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无丁可征?”
李亨追问道。李豫却突然插了一句:
“一定是民营之故!”
皇甫恪先是一怔,继而击掌赞道:
“正如广平王所言,确是民营之故!”
至此,皇甫恪才又对广平王重新审视起来,看来此人也是有些才智的,并非一如那些十王宅里的皇子一般懵懂无知。
皇甫恪却不知道,李豫在长安守卫战中亲自参与了团结兵和民营的组建,对其中的各种关节了如指掌,此时能够想通河东的因由也不奇怪。
“神武军将各地百姓悉数编入民营,一来解决了缺粮的问题,二来可将所有的百姓有效的聚拢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不至于成了逃民,流民,将来战事平定,可再依大唐律令安置地方,以此保证了人丁户口的减损。这种民营的制度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全民组织起来极为便捷效率。因而,但凡神武军撤离之地,各处的百姓也随着民营撤离,叛军所得不过是空城一座,既无粮草,又无人丁……”
李亨听的连连点头,觉得由皇甫恪所言中可以大致得出一个判断,似乎史思明在河东已经如陷入泥沼一般,进退不得。
李豫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当初杜使君曾在冯翊郡实行坚壁清野,但凡大城一概烧毁,河东为何只撤走百姓和物资,而独独留下空城呢?”
“广平王问的好!”
皇甫恪赞了一句,这才缓缓道来。
“河东与关中的局面不一样,地广而多山,留下各郡的大城,就是为了分散史思明有限的兵力。那些大城虽是空城一座,却依旧如饵料一般,由不得他不上钩。”
李亨父子听的津津有味,一时间竟忘了因寿安长公主而生出的烦恼。他们原本以为河东的战事必然惨烈至极,甚至于岌岌可危,以至于朝廷都做好了放弃河东的打算,可现在由皇甫恪的描述中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屡屡丧失土地,却一步步束缚住了史思明的手脚,使之进退两难,疲于奔命。
说了好一阵,皇甫恪的脸上忽而露出惭愧之色。
“秦大夫好策略,只可惜老臣初时不能完全领悟,反而死打硬抗,因而才陷入了史思明的重重包围,几至全军尽殁。”
皇甫恪乃是由唐.军最鼎盛时期一路走过来的老将,向来只有唐朝追着敌国屁股后面穷追猛打的份,何曾被敌军逼迫的如老鼠一般东躲西藏?也正是因为战略理念的不同,皇甫恪放不下以往的包袱,才屡屡有败军之战。
殊不知,唐朝幽燕边军乃天下十大节度使最精锐,最强大的,这些昔日的唐.军悉数成了叛军,自然也就成了唐朝最强大的敌人。唐朝到了天宝年间并没有实行外虚实内的布防策略,受困于漫长边疆的胡虏作乱,李隆基几乎把唐朝所有的精锐之师都布防在了边疆,尤其是契丹人为祸近一甲子的辽东幽燕之地。
是以,河北的唐朝边军常年与契丹人作战,越打越强,朔方陇右等地并无强敌,几处边军战力此消彼长之下,高下也就越来越明显。
这些道理本是极容易参透的,但皇甫恪等一干唐朝文武都处于唐朝鼎盛的心理状态中,一时难以摆清楚自身的实际处境,因而才出现了与实力不符的一种心态。
反而是秦晋不曾在唐.军中待过,也没有切身体会过唐.军的强大,因而没有这些包袱,应对起来则清醒自如。
君臣等人说到尽兴之处,李亨陡而道:
“皇甫老将军还要回河东去,朕打算以老将军为河北道节度副使,以期进攻叛军巢穴,直捣范阳!”
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个人都是一惊。
李豫下意识问道:
“不知父皇打算以何人为节度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