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光远惊讶的望向李亨,却见李亨笑道:
“是朕命人带他来的。”
“陛下此举恐有不妥!”
面对崔光远的劝谏,李亨摆手道:
“就算达奚珣做了叛臣,朕招他来问一问因何做贼也不行吗?”
达奚珣上殿之后,只刚刚踏过了门槛,就匍跪于地,膝行向前,喉间呜咽干嚎。
“陛下,罪臣实难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陛下啊!”
崔官员眯眼看过去,这哪里还是个位高权重,不怒自威的达奚珣,眼前只有一个干瘦苍老又颤抖可怜的老翁而已。
“达奚卿,你还好吗?”
谁都没想到,李亨一开口竟是这样一句话。达奚珣先是一愣,继而更是嚎啕痛哭,久久难说出口半句话来。
就连崔光远都不禁暗自嗟叹,早就听说当今天子极是念旧,对待叛国叛君的达奚珣都能如此善待,便可见一斑了!
就实而言,达奚珣在朝为官时,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官声也甚后,后来天子体恤他让他到洛阳去做河南尹,都是对老臣的优待。可谁能想到,就是这种老好人在需要他硬气的时候,偏偏就硬气不起来,到头来一世英名尽毁,还要被写在青史之上供后世唾骂,万年不绝。这又是何苦来哉呢?难道一死就那么难以抉择吗?
不过,李亨善待归善待,但还是直言告诉达奚珣。
“朕虽然与达奚卿有旧,却不能枉顾国法,关于你的惩罚还要交由政事堂议处,勿要怪朕啊!”
“老臣背君叛国,早就该一死以谢罪,可,可老臣……”
达奚珣老泪纵横,终于哆哆嗦嗦的骂了自己一句:
“老臣恨啊,恨自己没有一死的勇气。陛下……”
达奚珣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渴求的目光透过浑浊的泪水望向李亨。
“老臣此时再自裁,是不是晚了?”
这话让李亨如何回答?倒是崔光远想说,只要他肯自裁谢罪,多晚都不晚,至少青史上还会给他添一笔,知耻而自裁谢罪,总比当做囚徒明正典刑要好上千倍万倍。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达奚珣这么问根本就不是想死,而是在摇尾乞怜,希冀与天子能赦免他的死罪,给他一条活路。
李亨最终也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达奚珣被带了下去,临退出时还频频可怜的看着他。崔光远也觉得心下恻然,但也知道,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承担其中的代价和责任。既然做了叛臣,还不起实际的希冀于活命,当真毫无廉耻!
当日晚间,秦晋忽然得到了天子的急召,进宫之后才发现崔涣等几位重臣也已经到了。再看李亨已经早没了一早的欣然放松之神情,代之以难以掩饰的忡忡之忧心。
“广陵军报,丹阳太守阎敬之被永王斩杀,江南西路已经大半不保……诸卿都说说,该如何应对才好?”
此时殿上众臣也是忧急于色,又拿不出妥善的办法。秦晋相对比较冷静,问道:
“可有高适的军报?”
李亨摇了摇头。
“高适至今仍无音讯,此乃淮南采访使李成式的求援军报!”
秦晋道:
“既然高适还没有音讯,陛下又何须忧急?如果江南地方能自行应对永王叛军,又何须另行派遣节度使赴任呢?”
明知道秦晋的话有道理,可李亨还是不敢冒这个险,生怕一个决定失误,便满盘皆输。
毕竟永王所威胁的不仅仅是洛阳战局,更还有他天子之位的合法性。而永王身边之所以能很快聚集了一片干将,还是因为他的身份有着极大的号召力。一旦朝廷在讨伐永王一事上失利,只怕有更多的地方官吏和武将会倒向永王,到那时李亨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陛下,为稳妥起见,奴婢以为,不如遣一能臣再赴江南,若高节度马到功成自然是大好,倘若失败了也可以就势弥补,如此也不至于耽搁了大局不是?”
李亨点了点头,觉得李辅国的主意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