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了钱,了尘帮她给“古敏”立了往生牌,享受寺庙香火供奉。
“大师可能看出我的来历?”古敏试探了一句。
了尘道,“看得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施主不是此间中人,心地不坏,并非恶类。”
古敏仿佛找到了知音,积压在内心的郁闷有了宣泄口。
不过,她只含糊说了一些内容,涉及历史的部分没有随便透露。
“施主打算如何?”
古敏揪着手指,苦闷蹙眉,神情带着几分委屈和茫然。
“我想回家,我想我的父母亲朋好友了。”
了尘温和道,“虽说贫僧功力尚浅,但也看得出来施主前世怕是寿数尽了。”
古敏神色愁苦,对这个回答没什么意外。
她一直以为修仙飞升离自己很远,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飞升了。
“施主日后有什么打算?”
了尘丝毫不惧古敏是夺舍重生的人,反而温和询问她的打算。
古敏道,“我能有什么打算?”
了尘道,“施主周身阴气浓郁,若不想方设法除去,怕是寿数不长久。”
“我若不想死的话……我还能活着么?”
好死不如赖活着,虽说这个时代挺蛋疼,但熬个二三十年就能看到宸帝了,倒也不枉此生。
古敏心里很矛盾,一面想要活着,一面又极其不适应这个时代。
“自然能,待贫僧做一场法事就好。”
古敏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多谢大师。”
了尘道,“你我缘分如此,施主不必言谢。夺舍肉身虽是阴损之事,但施主也有一段福缘。”
他亲自为古敏做了一场法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法事结束后,她感觉身体暖洋洋的,好似寒冬腊月窝在暖气房。
离开上佛寺,古敏依靠在黑漆木凭几上闭目养神。
“大娘子若是倦了,何不歇一歇?”跪坐在一侧的侍女温声建议。
古敏嘟囔道,“车马颠簸成这样,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如何歇得下?”
这个时代的马车还没有有效的减震手段,哪怕马夫已经够小心翼翼,仍是颠簸得让人恶心。
古敏原本是不晕车的,不过多坐几回古代马车,她也染上晕车的毛病了。
“差点儿没把人苦胆汁都震出来——”
古敏低声抱怨,话音刚落,马车倏地停了下来,让她身子不由得向前一倾,险些载倒。
“生什么事情?不知这样容易伤到大娘子?”
侍女见古敏面色苍白,对着马夫娇喝一声,马夫连连告罪。
他道,“非是小人有意而为,实在是因为前头有人挡道了。”
古敏眉头一皱,从席垫起身,弯腰掀开马车车帘,侍女见状吓了一跳。
“无妨!”
古敏阻拦侍女的动作,出了车厢才看到外头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此地正是山道拐弯处,拐弯处停着不知谁家的车架队伍,马夫因为视角问题没有瞧见。等他瞧见了,两家车队已经离得极近,马夫只能紧急拉紧缰绳,迫使拉车的马儿停下。
古敏不等侍女准备轿凳,一手撑着车厢翻身跳下,稚嫩的面颊带着几分凝重。
她的视力很不错,轻易便能瞧见前头那车队生了什么。
车夫上前交涉,希望对方能避开道路,让他们先行,谁知道对方蛮横不讲理。
那位身穿富贵的小郎君下巴微扬,手中的长鞭直接甩出。
马夫闪躲及时,但鼻子还是被鞭尾甩到了。
小郎君见马夫躲了,矜骄道,“柳氏清理门户呢,你的狗眼看不到?”
“你说谁的眼睛是狗眼?”古敏凭借极佳的耳力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拂掉侍女阻拦的手,气势汹汹地大步上前,“正所谓好狗不挡道,你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堵住这里是何居心?这是山道拐弯处,若下山的马车没有控制好,不是与你们撞个正着就是跌下山崖!”
“你骂谁是狗?”
那位生得粉雕玉琢的小郎君被古敏这话堵了个正着,险些没气红了脸。
“自然是骂你呢,不仅狗还缺德!熊孩子,你这破教养,家里大人怎么教的?”
古敏不想欺负小孩儿,但面对这么刻薄的小子,不教训一二,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小郎君被她气得眼眶都红了,手中的鞭子二话不说冲着古敏的脸蛋甩去。
伺候古敏的几个侍女纷纷吓得花容失色,唯独古敏冷着脸,她抬手将那鞭子牢牢攥在手中,手腕一用力将那面色惊愕的小郎君拽得摔倒在地,身子还被拖曳了一段距离,瞧着灰头土脸。
“你、你欺负人!”
小郎君松开鞭子,俊秀的脸蛋在地面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你先恶语伤人,说不过人还动鞭子,现在被人反杀了,居然还知道恶人先告状了!”
古敏抢过鞭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小郎君。
她冷声道,“我说了,好狗不挡道,让你家的车队乖乖让道!”
小郎君吓得目光通红,水汽氤氲,以鸭子坐的姿势起身,望着古敏瘪嘴。
“你欺负人!”
古敏道,“因为你废物啊。”
小郎君怒道,“没见过你这般粗鄙的女子!”
“如今不是见了?”古敏伶牙利嘴道,“我也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挡在山道拐弯处害人性命,动不动就对人用鞭子,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若非今日心情好,早将你脸打花了!”
小郎君怒了,对着身后的家丁护院道,“将这丫头抓起来!”
古敏也道,“哼,你以为就你带了人?”
两家人马对峙,书童劝道,“二郎君,找回表娘子要紧,耽搁了时辰,拐子就抓不到了。”
小郎君一听这话,愤愤压下内心的怒意。
他狠狠瞪了一眼古敏,深吸一口气道,“不与你这等小丫头计较!”
古敏轻蔑冷哼,她听到书童的话,问道,“你家丢了人?”
小郎君以为古敏这里有线索,顾不得生气,急忙道,“你见过?”
“没呢,刚才听你书童说什么拐子。”古敏推测小郎君大概是丢了表妹才那么着急无礼,心头的火焰熄了不少。她本就是个仗义热心的性格,最厌恶那种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见小郎君着急的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你说说她的模样,我派人留心一些。”
小郎君抬眼瞥了一眼古敏,嘟囔道,“用不着你假兮兮的同情。”
说罢,他命人将马车开到角落,让出一条道供古敏的马车通行。
“这脾气可真臭!”
古敏瞧了一眼小郎君的马车,现车厢外头刻着柳叶形状的族徽。
侍女在她耳边道,“河间柳氏。”
古敏眉头轻蹙,似乎很诧异,“河间柳氏?”
那不是宸帝的家族么?
尽管宸帝姓姜,但世人都知道她出身河间柳氏,十二岁的时候离开了宗族,改了姓氏名讳。
侍女以为古敏好奇,便给她科普。
“对,正是大娘子堂姨母下嫁的河间柳氏。”
“堂姨母?”古敏根本不知道这段,只是附和着道,“似乎有这么一段。”
古敏这具身体的母亲有个未出五服的堂姐妹。
这位姐妹嫁到了河间郡,成了柳氏大房嫡长子的宗妇,如今也是一家之母了。
侍女又道,“瞧那位小郎君的车架族徽、衣着装扮和年岁大小,多半是柳氏嫡系。”
古敏道,“反正与我无关,谁让他先不对的,哪怕他去告状我也不怕。”
侍女笑道,“柳氏搁在河间郡也只是有些名声,一捆的嫡系嫡子也不及大娘子有分量。”
若是那位小郎君真去告状了,多半会被家长押着过来给古敏赔礼道歉。
古敏无奈道,“罢了,我才不跟这种熊孩子比较呢。”
小小年纪就动不动甩人鞭子,古敏这具身子也才六岁,他都下得去手,哪有半点儿仁慈?
说的难听一些,这叫做恶毒!
不过——
“我倒是比较担心他的表妹,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被拐子拐走了。”
在古敏那个时代,人口买卖还屡禁不止,拐卖猖獗。那些被拐的孩子,好一些的是被卖到深山老林,次一些的被折磨成残疾到处乞讨,再坏一些的直接被当成供应器官的活体目标。
这个愚昧、民智未开的落后古代,被拐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特别是女孩儿。
被人拐卖当做童养媳还算好了,倒霉一些的还不被卖入青楼,一辈子深陷泥沼?
思及此,古敏面露不忍之色。
“吩咐出去,注意路上有无可疑之人和女童。”
那位小郎君挺讨人厌的,不过他的表妹能救还是救吧。
古敏的运气一向不错,从小到大都是亲戚同学口中的锦鲤,随便买个彩票都能中个小奖,这份好运气延还续到了现在。距离入城还有一刻钟行程,她耳尖听到了什么动静——
“停下!”
古敏一把掀开车帘,问道,“刚才可有什么人从我们身边过去了?”
护卫车队的家丁道,“有一对农家夫妇带着耕牛。。”
因为嫌弃耕牛气味太重,怕冲撞了古敏,所以他们避开了。
古敏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家丁很是不解,“往南。”
古敏道,“追上去,我方才听到有孩童的哭声,似乎是个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