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八点十六分,小旅馆内。
休整了一夜的众人纷纷从不怎么美好的睡梦中醒来,各个眼皮底下都带着深重的黑眼圈,看上去倒像是几天几夜不合眼的憔悴样子。
耷拉着昏沉的脑袋迷茫地向四处扫视一番,在确定自己尚在人间后才如释重负。
与其说他们休养了一宿,还不如直接说是睁着眼睛在床上躺尸了八个钟头。
两日来连番不断的折磨让人疲倦至极,哪怕心里清楚身体的负荷快到达极限了,可一旦闭上眼后,脑海深处不自觉地翻涌出无数的尸骨残骸、血腥肢体、丧尸那泛着恶臭的黑牙与幸存者凄惨无比的尖叫……紧接着,便是一重复一重的阴森梦魇。
睡不着啊!
合上眼的世界是一片窒息的黑暗,似乎在暗示着就此睡去后再也不会醒来。室内的死寂好像一口巨大的棺材,将所有的生机都封锁在里面,逃不过,避不开,躲不了。
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水势的压强下奋力地往上游着,却不料上方的世界被盖下了一块坚硬的钢板,瞬间阻绝了所有的退路和希望,只能任由着淤泥中疯长的水草抓住脚踝,一寸寸地被拖到绝望深处。
在那绝望的深处,满是斑驳的血迹,满是狰狞的人脸和永无止息的杀戮。
睡不着,也不敢睡。
总是莫名其妙地害怕着会有丧尸爬上床沿,将肮脏的血手伸向自己的肚腹。挖出热乎乎的心肝脾胃……然后拖着残缺的肢体被感染,成为和它们一样的活死人,再将罪恶的手伸向更多的无辜者,甚至自己的父母兄弟也不能幸免。
有一种恐惧源自于内心的深层,即便身边有人护着守着,也不能消磨掉一丝半缕的本能。
就这样带着不可名状的害怕模模糊糊地睁眼到天亮,反倒比守夜人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田宏义与何梓矜便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惨样,就连赵易的眼下也有些浅浅的灰黑色。除却一旁昏迷不醒的肖琛和睡得没心没肺大梦春秋的应天扬之外。熬了一夜后的云默也带着些许的倦意。
原因无他,不过是肖琛的进化状态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放着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她还真不能安心。昨晚几乎是每分每秒地注视着,唯恐出现什么不可控制的意外。
她可做不到将还有一线生机的肖琛一刀子抹死,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率,也必须等到肖琛彻底没救之后才能出手。不然,她就是在谋杀一个未成形的生化战士。
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上的伤疤,她抬手轻轻按压了几下胀的额角,动作有着些许的僵硬。生涩得仿佛许久不曾启动的机械般。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般的沉重,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什么锁定成了目标似的。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她身周慢慢合拢。犹如蛰伏在草丛中的巨型猛兽,只等着她松懈的那一刻扑上来,对准脖颈彻底咬杀。
啧,死亡的威胁……还真是久违了。
云默深吸了一口气,顿觉身周都是致命的刀光剑影,即便不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但她本能地感觉到这是针对她一人的恶意。
那,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云默敛眉沉思之际,其余几人已在卫生间内洗漱完毕。
虽然外衣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但每人的精神面貌还算干净。至少,他们的眼中都还保留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和火热。而不是完全的麻木不仁、仓皇如丧家之犬。
赵易蹙紧了眉头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应天扬那蜷成一团的睡相,裹得像只特大号的粽子。扭曲得像条软趴趴的虫子,整个儿缩在床尾,可怜巴巴得像只被遗弃的兔子……真是越看越觉得丢大老爷们儿的脸。
于是,他黑着张脸一脚踩上了应天扬的后腰,突如其来的力道直把沉于梦境的男子给惊得在地上蠕动起来:“嗷!”
应天扬哀嚎出声,张开一双迷蒙的桃花眼瞅了一脸青黑的赵易,异常恼怒地瞪着他,随后口无遮拦地骂道:“赵易你小子作死么?没事儿一大早踹我的肾干嘛!知不知道我的肾顶精贵的!万一被你踹坏了老子不举了找谁哭去啊!”
浓重的起床气铺天盖地袭来,直把围观的一众唬了好一阵子。
何梓矜眨巴着眼将目光投向云默,似乎不是很明白他嘴里说的意思。
云默面无表情地别过头避开何梓矜灼热的视线,黑黢黢的眼睛直盯着田宏义,在女鬼般阴冷的注视下,田少年冷汗涔涔,最终因为顶不住压力而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赵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