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岁的男孩一脸麻木地迎着疯狂扫射的机枪，迈着缓慢的步伐朝着人声鼎沸的东区行进。

浓烈的生机和甘甜的血肉诱惑着他懵懵懂懂地遵循着本能的食欲，从瘦弱的身体内爆出远超常人想象的能量，将一众拦在他前行道路上的人和物都碾成了粉末！

大口径子弹“嗖”地一声洞穿了他的肩胛骨，可他却犹如一具真正的行尸般察觉不到分毫的痛楚。任由大朵大朵的黑色血花染透了体表外罩着的那件褴褛的羽绒服，和着在猩红的眸子前漫天起卷的白色羽毛，他的表情空洞而冰冷，望向前方的拦截者时，恍若在看一堆霉烂的腐肉。

肩胛骨处的枪伤贯穿了他单薄的身子，此刻透过前端的豁口大可以清楚地望见他后方的景象，这看着伤得颇重，可所有应敌的军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

破烂的创口处，血色的活性细胞忽然蠕动了起来，分分钟内就生成了一大团粉色的肉块，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补到那方弹孔上，将各个缝隙衔接得严严实实，紧接着，那团粉色的肉块上头迅速地织成了一张黄色的皮肤，牢牢地将一切疏漏都封了起来。

像是从未遭受过枪伤一样，杜穆凯的躯体完整得让人咋舌！

细胞体蠕动着将吞入骨血中的子弹头吐了出去，强烈收缩的肌肉蕴含着高能的冲击力和爆性，以至于所有被他肉身排除的子弹，都沿着不同的轨迹高速扫射而出。时不时地与对外的弹头相撞，擦出一霎那的金属火花。或是直接击穿了某些军人的躯体，让他们在下一秒再也拿不起武器。

杜穆凯并没有刻意地出手。仅仅只是顺着心意往食物成堆的地方走去，就已经在无意中灭掉了三波数量的士兵、以及十几个来不及奔逃的街区流民。

尸体倒地的声响与枪林弹雨合成一片，可在杜穆凯的耳内，却只听见了遥远之处，那些封闭在人体血管中奔流的声音。

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他忽然抬起鼻子嗅了嗅空气中随风飘来的熟悉汗味，恍恍惚惚之下，他呆呆地将脑袋转向了巷道的后方，死死盯着那个堵在后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男人。

胖子哥哥……

“小凯！”魏俊目眦欲裂地凝视着男孩那张可怖的脸。肥胖的脸上第一次盈满了暴怒的情绪，而在这极端的暴怒之中，亦充斥了濒临崩溃的绝望，“小凯，过来！到胖子哥哥这边来，别怕！过来！”

异能者的出现让身后的军人都稍稍缓了口气，可在听见魏俊说出口的话时，所有人头顶上的警报顿时又亮了起来。

魏俊圆球一样的身子挤进狭窄的巷道，身上的肥肉跟着他的人一起哆嗦。颤巍巍地靠近愣在巷道中段的杜穆凯，他慢慢地张开了双臂：“小凯，过来。到胖子哥哥这儿来，没有人打你。没有人欺负你，也不会有人骂你。”

“别怕，做错了事胖子哥哥给你担着。你还小，别想不开。”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嗅着巷道内或腐臭或腥咸的血气，脸色苍白。“小凯，哥哥求求你了，过来！马上过来！你只要迈出一步就好，一步就好，你还会是小凯，还是个好弟弟。”

杜穆凯的血眸忽地波动了一瞬，他木然地回望着魏俊，却现自己根本提不起勇气走向那个怀抱。阴冷的巷道仿佛成了一架衡量“人类”和“怪物”的天秤，只要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迈出一步，就会打破所有僵持的平衡。

而他，此时此刻，正巧站在中段。

“胖子哥哥……”良久，杜穆凯轻声的呢喃在狭窄的巷道内响起，伴随着零落的砖瓦着墙灰，显得萧索无比，“小凯杀人了，四个……”

男孩低垂的眼睛回望着身前身后的一片血海，不知为何，面上寒意更甚：“不，是很多很多……多到，小凯数不清了。”

这些流淌着温热血液的人形体，在杜穆凯脑海中逐渐成熟的食谱上，仅仅只是牲口而已。似乎，他本不该和这群牲口有太多的接触，也不该因为牲口的死而心怀歉疚。

那么，为什么要解释？为什么要辩白？为什么又想……获得救赎？

很可笑不是么？他早就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再称呼那些人为“哥哥”了。

年幼的记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父母的争吵、父亲的打骂、母亲的哭泣、离异、搬迁……再到s市大街上看着母亲变成怪物被击毙的画面，没有哪一个能让他安心地对自己说：我是被需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