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氛围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几乎落针可闻。云默手中捧着的热茶逐渐冷透，她耐心地等待着老将军的下一个问题或是答复，一动不动犹如山顶历经百年风雨的磐石。

待良久的沉默过后，鲁革生才将茶杯推到了一边，深吸一口气后，悠悠问道：“那么，为什么找上我？你的心眼太多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老头子透半个家底，怎么看都觉得有所图。”

“老头子虽然老了，脾气也暴躁，但不是个没脑子的。你放着京都的元老不求、放着‘荣光’的何大校不说，偏偏找上了我，要说你真的图‘海神’这块地皮也不尽然，以你的眼界，只怕还瞧不上‘海神’吧？”

鲁革生自嘲地笑笑，暗讽地说道：“亏高层还对基地宝贝得紧，谁会想到有人还不屑一顾？你要‘海神’的话，我没意见，依你的性子，也不会做出残害平民的事情。”

“你推谁上位我也管不着，相信你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老头子年寿将尽，所求的也不多，但有一点我还是希望你能保证。”

鲁革生抬起头直视着云默的双眼，目光凌厉而直接：“不要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保障他们的人权、尊严、生活和权利，除却个别害群之马需要铲除，我希望你们异能者也能够遵循基本的规章制度。”

听罢，云默勾唇浅笑，十分公式化：“老将军，你这个要求……我不得不说你说的是废话。你说的我不可能想不到，而我想到了自会着手去做。平民是构成世界的基本要素。要是连平民的利益都得不到保障，想要革新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双手交叠在腹上，懒洋洋地将身子沉入柔软的皮质椅内，不紧不慢地说道：“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确实瞧不上‘海神’，而之所以会选择‘海神’作为合作伙伴，仅仅是因为这里有你。”

“老将军。作为那个烽火岁月留下来的见证者。没有人能够撼动你在军界的威望和战功，历史刻录的印记，无人能够磨灭。无论你是否淡出军界的视线。你的影响力依然存在。而这，就是我找上你的原因。”

云默伸手把玩着额前过长的刘海，时不时捞过几缕丝在手指上缠绕、松开、拉直，似乎在思考着接下来的措辞：“我想给潜力不错的后辈谋求一个名正言顺的上位机会。而你，便是不可或缺的关键点。”

鲁革生没有刻意在乎她语言中流露的“后辈”二字。他只是选择性地静待着与他相关的部分，面色凝重而认真。

“华夏老一套的规矩真是复杂，但若是不按照这个程序走，以后只会让事态更加无端多变。”

“肖琛‘出身草莽’和肖琛‘出身元老之后’根本是两个概念。前者会被还没死绝的老一辈瞧不起、诟病、轻视、打压，但后者却会赢得大众的认可和支持，运气好点儿。兴许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纳入京都权构中心，作为老一辈争权的砝码。”

“门第的差异、出身的好坏、血脉的传承、奴性的残留。华夏之所以不富强，就在于此。贵族依然是贵族，寒门依旧是寒门。你自己想想，如今的华夏高层，究竟有多少来自民间的代表？一只手可数得过来？”

“而我若是让肖琛从草莽迹，难保不会引来其余大小基地的觊觎。只有早一步将肖琛的名字和中央挂钩、和元老同级，才能争取基地合并时的展机会，尽可能少地缓解摩擦。”

“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凡是华夏的土著人，对特权阶级总会不自觉地低头。”

“日后，就算别的基地**称霸，想要侵吞‘荣光’和‘海神’，也得自我掂量掂量。而我们的名正言顺，自会招揽一批小型武装团伙的依附。将这批力量集中训练、整编、教育，就是一批不错的野地军人。”

“老将军，我想我说得够直白了……你的意思呢？”云默说罢，不再言语。

鲁革生苦笑道：“你是想借着我的便利谋求个名正言顺，摆明了让我做个踏板。呵，打得好算盘，亏你还扯得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摇了摇杯子，望着里头晕开的一层涟漪，无奈地叹息道：“也罢，都身子埋土里的人了，姑且帮你们这回……只是，你有想好让肖琛‘名正言顺’的位置么？”

云默见目的达成了大半，心情顿时放松了些：“我记得你没有子嗣……放在你名下当个养子养孙可好？”

养子养孙……

鲁革生蹙了蹙眉，说道：“也不是不行，但……先放我身边当一阵子副官吧，他的脾性，我还是得考量考量。哼，我的养子养孙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云默勾唇浅笑，只觉得做到这份上就够了，鲁革生明显是想为难一下肖琛，至于肖琛那头……算了，热血冲动的后辈对上一个脾气暴躁的前辈，两边都有的受。

但这些，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对了，若是要将两个基地合并，你打算怎么将‘海神’搬走？处于两地，终生异心。”鲁革生说道，“还是说……你们过来？”

云默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时机还没到，到了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