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队风雨里室外作业,苏轻则第二天过上了和原来一样日子。
他凌晨才睡着,也没睡多久——程未止上了年纪,觉少,一清早就起来了,苏轻以前属于只要睡着了,雷打都不动,可不知为什么,现格外容易惊醒,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叫他草木皆兵地睁开眼。
他们按时到了大厅里,苏轻这才发现,大厅里多了几张生面孔,当中甚至还有个六七岁小男孩。
程未止叹了口气:“作孽啊。”
苏轻没应声,他头有些晕,夜里那种懒得说话感觉还没过去,于是自行诊断是没睡好引起低血压。他跟程未止身后,越过一班守卫,走进大厅里,等着早饭。
一进去,就有几道不大友好地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因为实是太不友好了,被苏轻感觉到,他皱皱眉,放出目光扫过去,正好看见那少了一个人四型小团队站墙角里,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苏轻那点没睡醒迷糊,就变成火大了,心里想,大家同这里,都是朝不保夕,也都努力地活着,不说抱成一团好好商量商量前途,还这唯恐天下不乱地当搅屎棍,他奶奶,那么多人都受过精神创伤,怎么就你们特殊?宣泄不会去找蓝印,凭什么柿子找软捏,专门跟一帮小灰过不去?
他于是面无表情地瞪回去,同时低声问程教授:“这些日子他们找过你麻烦么?”
程未止沉默不言语。
“行,我明白了。”
苏轻说这句话时候垂下眼,一只手插外衣兜里,脖子上还裹着绷带,头发盖住眼睛,乱七八糟地散着,和刚进来时候那战战兢兢、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好看青年简直判若两人。
程未止敏锐地从他话里听出一丝狠意,赶紧拉住他,低声说:“你别惹事。”
随后程未止用力把他推向饭桌,把餐具塞他手上,发现苏轻注意力还那几个四型身上,老教授就皱了皱眉:“苏轻……苏轻!”
叫了他两声,苏轻才有些心不焉地转过头来:“啊?”
程未止给他碗里夹了点菜,小声问:“你想干什么?”
苏轻低下头,吃了一片菜叶,又习惯性地拿着筷子开始咬,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没想什么……”
程未止就说:“你别糊弄我!我这么大年纪了,学生都是你这岁数,你们想什么我看不出来,你就是……”
苏轻抬起眼,一本正经地问程未止:“程老师,你说这杀人犯法么?”
“……”程未止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苏轻。”通讯器里忽然传来陆青柏声音,苏轻这才想起还有官方人看着他呢,就低低地笑了一声,他这么一笑,程未止就胆战心惊了,觉得这年轻人笑起来样子说不出冷,还带了点鬼气似。
陆青柏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你情况,胡队昨天跟我说了,你没发现自己精神状态不对么?”
程未止也说:“孩子,你怎么了?”
苏轻收敛了笑容,默默地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粥:“我挺好啊。”
陆青柏冷冷地打断他:“一点也不好,你自己没发现,你现已经显出一部分躁狂抑郁症症状了,这和普通抑郁症不一样,简单说就是患者精神状态随应激狂躁和抑郁两个极端转换,你别反驳我,回来以后你天天失眠,甚至和明知道危险蓝印发生了好几次正面冲突,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你自己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
苏轻拿着筷子手一顿。
陆青柏接着说:“你镇定点,是你自己说要回去救人,如果你精神状态都不稳定,还救个什么人?我告诉你,躁狂症严重话,发起病来能六亲不认,症状和你眼里那些不是东西四型一样,你非得照那么长,也觉着自己有出息么?”
苏轻情不自禁地问出声来:“该……怎么办?”
陆青柏说:“你现深吸一口气,什么也不要想。”
苏轻照做,随后立刻就觉着身上好像被过了一下电似,筷子一下没拿住,掉了桌子上,身上瞬间没了感觉,吃不上力气,晃了晃,就往旁边倒去,可把程未止给吓着了,一把扶住他,忙迭声问他这是怎么了——好这灰房子里什么都缺,就不缺不正常人,白大褂们见怪不怪,只是扫了一眼,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另一个人也伸手过来,扶住苏轻另一边,和程未止一起把他架起来,苏轻斜眼一扫,发现这个人正是田丰。
他身上麻木了大约有个十来秒以后,才慢慢地找回了感觉,先冲程未止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自己站了起来。
陆青柏这才解释说:“这是胡队给你注射屏蔽器,我用它辅助下微调了一下你激素水平,现是不是感觉清醒一点了?”
苏轻一只胳膊哆哆嗦嗦地撑桌子上,一只手从田丰肩膀上拿下来,按住额头,一边喘一边感觉到肌肉力量正恢复。
陆青柏慢吞吞地问:“正常了?”
苏轻晃了晃脑袋,觉着自己就像喝醉人被泼了一盆凉水似,有些惊讶地发现,刚才自己不知道怎么,心里真涌上一股子想把那几个四型干掉杀意来。
不过他第一回知道,原来精神上出了问题治疗也可以这么暴力,别人不都是坐一个沙发上,聊聊天,吃片药,催个眠什么就好了么?怎么到了他这就差点让人给弄得横过来了呢?
苏轻得出结论,这肯定是个草菅人命庸医。
陆青柏得意洋洋地说:“别看猛了点,见效,咳……虽然还没经过临床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