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微风带着浮躁,空气里的温度,能把一只在地上爬的螃蟹蒸熟,若是有路人在地上打一个鸡蛋,灼热的地面很快会把鸡蛋变为荷包蛋。
莫小荷坐在马车中,把两边的车窗全部敞开,只用透气的纱帐阻隔,这样形成空气的对流通风,还能稍微好过一些。
在京都的街道上,太拥挤,等出了城门,到官道上就会好很多。
阳光透过窗纱,照射进入马车内,车上的竹席被光照射过,滚烫的,每过半个时辰,莫小荷都得用冷水透一下表面,然后用干爽的布巾擦干,这般坐上去,才不会那么烫屁股。
这时候,她格外怀念在京都莫府的水榭,四周绿树成荫,屋内放一个冰盆,凉爽的,舒服得很,但是想到每当往南边走一寸土地,就离家更近一些,她又觉得受点苦值得。
“夫君,喝一杯凉茶吧!”
凉茶是从莫府带出来的小包,用热水沏开,然后等着冷却,若是一路上有大些的杂货店,可以花少许的银钱,买冰块加进去,解渴解暑。
路边的茶摊都是薄荷叶子,两文钱一大碗,五文钱随便喝,其实也是沫子,没比白水强多少。
冰块太贵了,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莫小荷买了拳头大的一块,和掌柜讨价还价,最后以二百文成交,没办法,这天赶车,真的是受折磨,她看到顾峥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然后又被太阳烤干,形成一圈圈汗渍。
“你在马车里,别出来,太阳烤人。”
顾峥撸起袖子,露出肌肉凸起的手臂,因为被日光照射,从小麦色变黑了不少,他用布巾擦了擦几乎流入眼睛中的汗水,接过茶碗,还不忘记叮嘱莫小荷。
他一个糙汉子,不怕太阳,而自己娘子细皮嫩肉的,很容易晒伤,那会皮肤红肿,又疼又痒,说不定还要褪一层皮。
“夫君我戴了帷帽。”
莫小荷接过空茶杯,又倒满,刚加过冰块,冰冰凉凉的润喉,不然大热天的,说话嗓子都冒烟。
在城门处,官差检查了二人的通关路引,准许放行,莫小荷把头探出窗外,对着京都巍峨的城墙摆摆手,她想,她有一天,一定还会回来。
出京城不久,走上官道,马儿狂奔带起来阵阵轻风,这让莫小荷好过多了,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倒,放下一边的遮光帘,开始看张纤纤给的话本。
在马上,能做点事打无聊的时间,真真是顶好的,她突然觉得,有这样纯真一些的大嫂也不错,万一是个厉害的心机深沉的人,怕是要挑拨他们兄妹离心。
诸如此类的话本,书铺大多有售卖,寂寞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都以此来解闷。张纤纤送给她的是精装版,讲述的是才子佳人相爱相知,冲破世俗阻碍而最终修得姻缘的故事。
“看来,女子们早就开始觉醒,内心是反对父母包办婚姻的。”
莫小荷边看边自言自语,如果没有幻想,这种反世俗的话本怎么可能畅销?难怪张纤纤会一眼看上大哥莫怀远,完全是被穷书生和富家千金的话本洗脑。
自古以来,两家做亲,讲究的门当户对,都在同一个高度,上下浮动不大,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如果千金小姐嫁给穷书生,若是过穷苦日子,让小姐洗衣做饭,喂猪养鸡,她能做到吗?穷苦的日子,会磨灭人的所有幻想,吃不饱肚子,百姓们想的是如何吃饱转暖,也因此村里汉子都从一而终,因为没有银子,一生都要为一个目标奋斗。
换过来,若是穷书生做了上门女婿,咸鱼翻身,过上富贵日子,他达到一个境界,衣食无忧,见到身边有莺莺燕燕,也不会动心?
穷书生和千金小姐的爱情,在本质上不成立。
莫小荷看了一会儿,突然为自己太过理智而担忧,看到中间虐身虐心的一段,她不应该哭哭啼啼地找顾峥,求夫君怜惜吗?
果然,在现代做久了单手能提十斤豆油的女汉子,娇滴滴的模式,她现在还不能切换自如。
“夫君,不如我们停下来歇歇?”
马车一行就是大半天,一晃,夕阳西下,远处的天边,渲染着浓重的橙红色的晚霞。夏日天黑的晚,算算时间,已经到了酉时正。
“恩,前面不远有村落,咱们就找一户人家,借用炉灶。”
顾峥思量片刻,大越的口味偏重,自家娘子可能吃不习惯,而且晚上,露宿官道也不安全,他们夫妻找一户人家,只要能停放马车就好,夜晚就宿在马车上,遮风挡雨。
二人商议过后,在前面的路口右转,也就一刻钟左右,看到小村落的全貌。
夏日,家家户户门口长满草,有那爱干净的人家,种了藤蔓,牵牛花,正是农忙时分,村里人回家晚,这会家家户户刚升起炊烟。
顾峥见村口那一家院落比较大,把马车停靠在一边,站在门口叫人。
户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他有一儿一女,女子出嫁之后,带着老伴和大儿子一家住三间正房,他的儿媳妇为人勤快精明,听说只是借用炉灶和院子一晚,还给银钱,当即点头同意。
借用灶间,最多用点油盐酱醋,不值多少钱,剩下柴禾都是在山上打的,平白做一笔买卖,很划算。
等一家人做好晚饭,腾出炉灶,莫小荷已经饥肠辘辘,她捂着肚子在马车里打滚,看到那一家吃的红心红薯,她也好想吃。
“大妹子,你要是不嫌弃粗鄙,咱家还有,都是自家地种出来的。”
这是大越早产的红薯,里面起沙,红心,吃起来特别绵软。红薯高产,只有穷苦人家才用此来充饥,他们家里日子过的去,偶尔吃一顿,也不会有胃酸之感。
“那我就不客气了。”
莫小荷接过一个粗瓷碗,投桃报李,送给这家人几块点心,她出来带了不少,有莫家做的,张纤纤送的,天热,放不了多久,她又不想吃太甜的。
“这太贵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