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姐姐说出自己的决定后,白叶想到溧中的这群人,想到高静,想到王友荣,想到安易,想到陆源,心中突然生出万千的不舍。
后悔和愧疚像满墙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生长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决定告诉他们,怎么告诉王友荣。
还有,他该怎么面对陆源。
白叶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复旦大学的校园里走着,少年的苦闷和烦恼萦绕在心头,如今的他还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问题,只是觉得心中郁郁难平。
不是失败后的痛苦,也不是失落或者彷徨,而是一种深切的自责和对自己的鄙视,这种感觉过去的白叶从未体验过,哪怕在输掉那场最重要的比赛后,白叶都没有生出这样的感受。
想到陆源知晓自己要离开,可能出现的冷漠或者愤怒,白叶直觉得胸口闷,他在路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双手捂着面孔,却没有眼泪掉出来。
如果能流泪倒是好了,欲哭而无泪,小小年纪的白叶第一次体味这个词的含义。
人与人之间若没有深厚而纯粹的感情,是生不出这样的无奈的。
“叶子?你睡着了?”
这时,白叶的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陆源。
白叶把手从脸上拿开,只见陆源蹲在自己身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王友荣站在他的后面。
陆源训练完以后就和王友荣一起回去,结果就看到白叶蹲坐在地上捂着脸一动不动。
白叶凝视着陆源,心中一阵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要去美国的事情告诉他。
而陆源偷偷从地上摸起白叶的塑料泡沫棒,“嘭”地在白叶脑袋上敲了一下。
“什么呆啊?回去啦!”
说着,陆源又敲了一下,以报刚刚被敲个半死之仇。
敲完之后,白叶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击,而是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说道:“我们回去吧,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陆源本来还想白叶今天果然有些奇怪,竟然没反击,但一听晚上白叶要请客,什么奇怪不奇怪统统忘掉了。
陆源还担心,昨天晚上没请的,会不会让他补上呢。
晚上白叶请陆源和王友荣吃牛排,路上陆源兴致很高,不断和白叶说着自己练三分的新的和感受。
“我感觉,明天比赛,我的三分球肯定能做出一点微小的贡献!”
陆源已经开始大言不惭了,王友荣表示很担心,可白叶竟无动于衷。
不正常,今天的白叶很不正常,陆源感觉白叶肯定有事,而他又不愿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陆源想了想,说道:“叶子,北京的天坛是不是有个回音壁?”
陆源突然提到了北京,白叶点点头,说道:“是啊,不过前几年已经用围栏围起来了,没法贴着听了,干嘛问这个。”
“哦,我记得我小时候好像去过,被围住了啊。”
陆源提到北京,让白叶想起来,当初在苏州的时候,两人一起去看船,陆源就说过,他想去北京,他想打全国大赛,想拿全国冠军。
南区的球队去北京打比赛,只能是打全国大赛总决赛。
陆源应该预感到了什么,白叶心想,就算我去了美国,全国大赛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可现在,该怎么和陆源开口呢?
到了餐馆后,白叶想找各种机会和陆源,王友荣说这件事,话到嘴边,却又都咽了下去。
陆源则是忙着吃,王友荣倒是能察觉出白叶好像有话要说,可是他胆小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只能闷头吃。
陆源吃得起劲,说着说着又谈到了三分球的事情,说道:“最近我网上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的篮球理论太强了!我把自己的训练视频给了他,他给我好多训练技巧和方法。”
白叶少见地对陆源很有耐心,问道:“什么人啊,给我看看。”
说着,陆源拿出手机,翻开自己和“六号”的聊天记录,递给白叶看。
白叶看着陆源递来的手机,没有注意聊天记录,却盯住了这个“六号”的头像。
这人的头像是一个穿球衣球员的背影,号码正是6号。
而这个背影,白叶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北京第四中学的球衣,他们球队身背六号的人,正是陆渐。
“陆源,你认识他吗?”
“嗯,现实里不认识,感觉这人特磨唧,还啰嗦,不过人挺好的。”
白叶又看了看陆源,眉眼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