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爷!”秋月低声回道,果然趴着一动不动。
待对方停止放箭,外面响起刀剑碰撞声,司徒寒知道这是开始近身战了。南玉国皇帝再蠢,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除了西风国,不用再作它想。护送的人中有普通官兵,也有皇宫侍卫,他们的战斗力如何,她并不知道,但她不能等他们死光或没有作战能力后再出去,那些黑衣杀手不可小觑。
他们的目标显然是她,三辆马车,估计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哪辆马车里,所以定会全部放箭,不知道承大人和两位将军有没有中箭,还有那个俊美的男人,不知他如何了。
司徒寒决定不再等待,屈膝拔出靴中的匕首,悄声道:“秋月,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动,不要叫,更不能冲出去,以免让我分心,知道吗?”
“是,少爷!”秋月也低声回答。
蹲起,掀帘,瞬间冲出马车,快速移到车厢侧面黑影里!
护卫们正和黑衣人交手,但显然实力不够。司徒寒快速闪到他们三人的马车,隔厢低声问道:“迟将军,你们如何?”
里面愣了一下后立即回道:“承大人和曲将军中箭了!”
“照顾好他们!”
“是!”
司马睿的马车旁还有宫中侍卫,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就不用去看了,在那些侍卫的心中,他们的丞相大人比几个别国来客重要得多!
可这时,她却听到司马睿在车里不断下令:“快去保护司徒将军,不用管我,我没事,他们要杀的不是我,是他,快去!”
可车旁的侍卫却根本不听命令,不断对付着黑衣人,一步不离开。
司徒寒皱了皱眉,听那声音,司马睿像是受伤了?难道他也中箭了?思及此,司徒寒离开黑影地带,匕首向前刺出!
“丞相如何?”司徒寒一边低声道。
马车里传来另一道声音:“丞相中了擦边箭,受了伤,已经包扎。”
“保护好他!”司徒寒说完便向三辆马车前方移去,现身在又出现的月光下。人说月黑杀人夜,这月光明晃晃的就敢出来杀人,真是老鼠扛刀、满街找猫——太嚣张了!
一刀划在一个黑衣的脖子上,血未出,命却毙。
“想杀我司徒寒,也要看看阎王敢不敢收!”司徒寒大声叫道,目的是把黑衣人引离马车。
果然,黑衣人立即边杀边向她这边汇集而来,司马睿趁机令人去搬救兵,他几乎能想象出那红衣少年如何踏着一地血色无情地杀戳着。
即使是有月亮但也是夜晚,司徒寒看不清血的颜色,大量用了杀人不见血的杀人手法,只是尽力想象着通向幽冥之狱的黄泉路上那妖艳似火、鲜红如血的唯一盛开之花——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她手中的利刃下似有一朵接一朵快速而连续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嗖!”一支冷箭射来!司徒寒快速反应,旋开身形,却还是被射穿发冠,发髻松散开来,一头长发如瀑而泄!两个黑衣人不待她停稳身形又欺身而上,司徒寒被暗箭激怒,出手越来越快,当暗箭再次袭来,早做准备的她伸手接住,一翻腕原路掷回,只听一声闷叫传来,暗处之人中箭身亡!
这一幕让出了马车准备帮忙的迟将军看个正着,心下暗惊。
他们都不放心上将军一人对付那么多刺客,两人坚持自己照顾自己,让他这个唯一完好的人下车协助上将军。有了他这个自己人的加入,暗箭再无。
司徒寒此时已陷入了疯狂的杀戮中,眼睛的视觉、耳朵的听觉、手中的利刃,都在现实中残酷无情地发挥着极致的作用,脑中却是一片片地狱之花激情开放,另一双眼睛看着那一片血红,刺激着那似吸人魂魄的黝黑深洞吸取更多的灵魂!
当救援的侍卫官兵赶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下了马车的司马睿同样看着这一幕,那红衣少男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所剩不多的黑衣人中快速穿梭,几乎看不到真实的身体!每到一个人面前,那人就立即倒下,再无动静!拼命赶来的众人已经不知道如何上前去帮,那好像就该是他一个人的舞台,这是一场最精彩的演出,谁的加入都是多余,都是一种破坏!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因为东炫国的少年将军而齐刷刷停下,现场更加死寂。
外围的十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撤退,总得有人回去向主子禀报。
司徒寒杀入了黑暗,融入了黑暗,那是属于她的黑暗!所有人都似乎能看到更加黑暗的死亡气息萦绕在她的身周,缭缭绕绕,飘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死亡,无一例外!
当再没有了黑衣人,再没有了对手,她,就站在那里,站在那一片黑暗里,一动不动!
司马睿似乎又看到了那日的情景,少年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灵魂还没有出来。
他慢慢走了过去。
“丞相大人!”
他们想阻止他,黑暗中的那人,也许还处在杀戮中,若有人靠近,很可能被惯性防御而一刀毙命!
司马睿摆摆手,继续前行,他,要去唤醒他,虽然从那日情景看来,此举似是多余,但他想这么做,他很想抱住他。
危险消失,司徒寒脑中眼前的血红妖花也渐渐消失。一股熟悉的、不带任何伤害的气息向自己靠近,她没有动。一双手臂向自己伸来,一声叹息带着怜惜:“寒儿!”
那双臂抱得宽松而带着小心翼翼的怜惜,包括那男子的怀抱都含着股温柔。
司徒寒缓缓抬起头,黑暗里,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她知道那是一副俊美容颜。
火把燃起,侍卫官兵们开始清理成片成堆的尸体,因为马车要通行。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地上没有一滴血,尸体上没有一滴血,黑衣人除了脖颈上一道短短又浅淡的血口,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一滴血迹——除了被暗箭反射而死、正中心脏的黑衣杀手!
连迟将军见了此情此景都心中暗骇!
“少爷!少爷!少爷你怎么样?少爷你有没有事?”秋月不断地撞到人,一边连声喊着,一边奔跑过来。“少爷!少爷!”秋月有些呜咽。
司马睿只好放开怀中人。
“我没事,司徒府的人不能流眼泪,我司徒寒的人更要流血不流泪,可记得?”
“是!”秋月立即憋回了一切情绪,坚定有力地答道。
众人手中一个停顿,向主仆两人看了一眼。
宫中御医连夜被调出,为东炫国贵宾看诊。
司马丞相是被箭矢擦过的轻伤,只是上臂少了点儿肉、流了些血。
承大人却箭中后背,但好在马车板阻挡了箭矢力道,当时箭头入肉,箭身却还在车厢板上,所以并未能穿体而过,入肉也不是太深,但他是文官,从未受过这等苦楚,即使咬着牙,也是疼得冷汗直冒。
曲将军却中箭中得巧,因为他当时正好站起来一下,结果箭就来了,正中右半拉屁股!虽然这脱衣服露屁股让南玉国的人诊治有点儿小小的难为情,但还是得老老实实趴着上药,再趴着休养!那叫一个憋屈!
杀入重围的红衣少年毫发无损,哦,还真不能说毫发无损,因为被箭拉扯掉了几根儿头发。
众人劝她让御医把下脉,求个稳妥,她眼神冷冷道:“你们觉得我是窝囊废?”
一句话吓得没人再敢说话。两次的黑衣人刺杀事件已令所有亲眼目睹过的人内心对她充满了恐惧。
她能让人把脉吗?从小到大都没让人把过脉!让你们把脉?女子的脉相跟男子的脉相完全不同,一把不就全穿帮了?在自己东炫国生活了十几年都没暴露身份,到你们南玉国才一天就把自己卖了?扯什么淡?以为到了你们地盘儿我就任由你们捏圆搓扁?
先是跑到东炫国杀南玉国的丞相,现在又在南玉国杀东炫国的将军,西风国,是说你精还是说你蠢?本来东炫国只是提供武器帮南玉国打你们,而且是限制性的帮助,这回可好,你完全把东炫国激怒了、得罪了,两国必定要联手对付你!
司徒寒五指又在桌上叩响,一阵马啼声传来,渐行渐近,又渐行渐远。屋里的人包括司马睿都看着那手,听着那声,谁也不敢发出声音,因为认识并真正接触过上将军的人都已知道了他这个习惯,他此时正在思考,不能打扰。
东炫国有了那些新式兵器后,连最好战、喜挑衅、没事儿就到处捅捅马蜂窝的北冥国都收起了时不时挠人一下儿的爪子、变得乖顺了些,可这西风国却因为泄私愤而不顾大局,皇帝是当事人,身陷迷局,可你们朝中那些大臣都是吃干饭、不管事儿的吗?
无论如何,西风国,敢来杀我,你的好日子就到头儿了!不管南玉国是否与我联兵,老子都不会让你好过!
想到这里,“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
“手痒,手痒!”司徒寒瞬间变脸打着哈哈,她心里想什么,即使司马睿能猜到,也不能表现出来不是,否则他们定站在身后看她与西风国的好戏。西风国此举恐怕正中闽清水的下怀,若她率军攻打西风国,闽清水要偷着笑了,不帮我打?不让我继续打?你自己去打!
“丞相有伤在身,就不要陪我们了,明日我带着秋月自己出去逛逛就好,你回房养伤吧!”
“无妨,小伤而已。我让人打些水送到你们的房间,你们洗浴后早点休息,丞相府里里外外都安排了人马巡逻,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想到外宾别馆也许还有埋伏,也防着后面几日有别的突发事件发生,他终是不放心,连夜把人安置在了自己的丞相府,皇上派了官兵将丞相府重重保护,府内也安置了宫中侍卫巡查。
司徒寒淡淡道:“放心吧,今夜大可以睡个安稳觉,不会再有人来了。”
住哪儿司徒寒倒无所谓,派不派人来也无所谓,这么多的人,我可以认为你是保护我们,也可以怀疑你们是借机监视我们。守卫就守卫吧,毕竟有两个受了伤,有他们在,她也能睡个安稳觉,即使后面几日若有人入相府行刺,也有人为她报个警不是。
司马睿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刺杀失手,绝不会连夜再来,何况现在丞相府戒备森严。
司徒寒关上门,秋月便退下也去清洗了,如今她既是少爷的贴身侍女,也是南玉国的小客人,也有人为她打水洗澡了!
脱衣解胸布,踏入浴桶,泡在水中,一阵舒爽惬意!
每到洗澡时,胸部才能被解放一会儿。为防万一,一直以来,即使睡觉时,她都要裹着胸布,只是不那么死勒、不会像白天勒那么紧。但今晚,刺客不会来,丞相府又重重把守,住的又是司马睿让出的主屋,客人休息,主人不会来打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她想彻底放松一下。
泡完澡,司徒寒将胸布松松垮垮地随便绕了两圈儿,穿上自己缝的、针脚歪歪扭扭的三角内裤便上床了。啊,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裸睡,但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穿睡衣睡裤果然舒服很多!盖上薄被,终于又体验到了一点儿身体光溜溜的感觉!
路上奔波那么久,又去皇宫应付宴会喝了酒,出了宫又杀了那么多人,如今洗完澡松懈下来,才感觉还真是累了!
司徒寒闭上眼,不多时,便陷入沉睡。
司马睿在洗浴后却半天不能入睡,脑子里都是那人披散着长发进入丞相府后的情景,一身红衣的他,长发如垂柳,衬着那精致的脸,若不是脸上布满阴郁和那大踏的步伐,他真要以为眼前的,就是女子了。
但他知道那个一言一行皆显示武将之风的男子,绝不会是女子。
唉,是男是女,跟他又有何干呢?再说,又怎么可能是女子呢?除了那张脸有点儿像,哪点儿像女子呢?自己真是多心到入魔了!
既然睡不着,不如到书房做点事。司马睿想着,便起身去了书房。抽看着手中的文件,忽然发现少了一件重要的书信!
想了想,糟糕!他放在了卧房桌子的抽屉中!
这可怎么办?那屋子已让给了司徒寒,他睡没睡?他会不会随意翻看时见到?
司马睿焦急地踱着步,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
入院,已是一片静寂,连隔壁秋月的房里都烛光弱弱,显然已经睡下。司马睿盯着主屋的窗户片刻,最终决定用另一种方式进入主屋悄悄察看。这丞相府数年前是一位王爷的府第,主屋中的秘道被他发现后,从不曾用过,如今却要用上一回。
走到丞相府最后方的破败小院儿中,推开一扇破败的门,摸黑进了小屋,摸索着掀开地上的一块木板,顺着台阶下去后,才点燃手中的烛火缓缓而行。
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主屋中,可沉睡中的司徒寒却毫无察觉。
司马睿探头扫一眼几步外床上熟睡的人形,小心而缓慢地拉开抽屉,看那书信原样躺在里面,轻轻松了一口气。
取出信,转身欲离,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拉着他想看那床上的人一眼。
他皱着眉犹豫了下,终是迈开脚向前走了几步。
微弱的烛光忽闪忽闪,那人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怀里是一堆揉成一团的薄被,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又屈膝弓起一条腿压在乱被上。一头长发乱乱地散落着,一大半在床上,一小半在脸上,看着都难受,忍不住想为他拂开。
司马睿上前两步,却又停住了,万一把他惊醒,门是反插着的,自己却进来了,岂不难以说清?
再次转身欲离,床上的人大概还是觉得不舒服,睡梦中又翻个身,直接四仰八叉地仰面朝上!司马睿乍一看这睡姿,忍不住无声而笑,可转眼,他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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