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霍崇一夜未曾合眼。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从年幼时,想到现在,从有记忆起,好像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日,都过得很不容易,很艰辛。
大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继承人之间的争夺战,二叔一家和姑姑一家的各种算计,爷爷的袖手旁观,纵容争斗发生,林林总总,都给大家族里增加了无数看不见的硝烟。
爷爷是霍家的老太爷,掌权者,父亲是爷爷的长子,父亲之下是二叔和姑姑,姑姑最小。
可是,他却不是霍家的长孙,二叔家的霍珺才是长孙。
父亲结婚很晚,连二叔都结婚生子了,他才在爷爷的逼迫下结婚。
他一直不懂为什么,不懂父亲母亲为何分居,不懂母亲为何整日整夜的争吵,发疯,喜怒无常,而父亲为何要那样的隐忍退缩,一句话也不和母亲争吵。
他在夹缝中生存,每一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尽量讨好母亲,不惹母亲生气,可即便如此,仍然毫无用处。
父亲很少在家,常年在国外办事,从有记忆起,只要父亲不在家,母亲一发脾气,就打他骂他,拿藤条抽他,他身上经常一道道的伤痕,母亲打累了骂烦了,就把他关进黑屋子,就算他在里面哭得嗓子都哑了,母亲也好像没有听见。
她不只不放他出来,若是佣人敢偷偷开门放他出来,一定会被母亲打一顿赶走。
他记得有一个在霍家很多年的老佣人,很疼爱他,每次母亲出去逛街购物,就偷偷把他放出来,算着母亲快回来了,才让他回黑屋子。
可这事很快被其他佣人告发了,念在老佣人辛苦多年,母亲没有打她,而是把她赶出了霍家。
老佣人一辈子没有嫁人,也没有儿女,最后投奔了兄长的子女,人老了,手脚不灵便,经常被那家人打骂,他偷偷去了几次,每次都把所有的零用钱塞给那家人,那家人的态度才好了许多。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他怕他们向母亲告发。
他不信任任何一个人!他觉得那些对他露出恭敬的笑脸的佣人,都不是真心的!
每个星期,他都拿零用钱给那家人,然后偷偷塞给老佣人一些,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成年,有能力安顿老佣人才结束。
一开始关禁闭,他会很害怕,不停的哭,不停的求饶,手指不停的拍着门,拍得手都肿了,可是,眼泪和求饶都没有用,母亲不仅不会放他出来,还很享受他的痛苦。
后来慢慢的,他就不怕了,他战胜了黑暗,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他对母亲的打骂责罚,渐渐习惯,那些藤条打在身上,也不觉得疼了,后来母亲觉得藤条打人不疼,换了带刺的荆棘条,每次打在背上,一拉一扯之间,总会扯下一条皮肉来,鲜血淋漓,痛得他浑身发抖,可母亲却好像很开心,连眼神都在放光。
在他十二岁时,父亲有一次提前回国,发现他身上的伤痕,和母亲大吵一架,争吵之时,一向退缩隐忍的父亲还打了母亲一耳光。
自此之后,父亲再没有离开过家,而母亲对他的打骂责罚也终于停止。
但父亲母亲的关系,似乎比之前更冷漠,更恶劣了,他们俩可以一连很多天,一句话都不跟对方说。
每次母亲看他,都用那种令人不寒而栗,头皮发麻的眼神,眼神中是满满的厌恶和憎恨。
他一直不懂,很多事他都不懂,不懂父母诡异的关系,不懂母亲对他的憎恨,也不懂父亲的退让和躲避。
一直到四年前,他终于懂了!
父亲身为长子,能力也出众,原本是霍家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二叔一直不甘心,多年来费尽心机寻找父亲的把柄,终于被他找到了,四年前,朝夕之间,父亲的地位一落千丈,也丧失了继承人的资格。
那一段时间,风雨飘摇,到处是各种不堪入目的报道,新闻,八卦,说的都是他们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