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溪应着跑向厨房，其他人都依言离了椅凳，走向堂屋门外，孟春笑道：“这丫头的心眼子顶你有娇姐十个！”
山有娇，孟春的女儿，山有路的亲姐姐，十三周岁快十四了，有着一双和她娘一样的双眼皮大眼睛，水灵灵的！只是鼻子不大好看，山有凤看到她鼻子的第一眼，就是想起了调味儿的大蒜头！
上官琴接话：“可不是咋的，我家有灵都十*岁了，也没她这么能干！”
旁边的山有灵不乐意了，拉了一下上官琴的袖子：“娘！”
山有灵的模样长得相当配套，小脸儿、小额头、小眼睛、小嘴巴……总之，全体就是突出一个小字。
整个村子，只有她和几位姑娘遵从旧日习俗，到十五岁时就开始闭门不出，今日难得出来露个脸能山家老幼在一起聚聚。
山有凤看着她笑道：“大娘可别这么说，天生我才必有用，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自己或大或小的作用。你看有灵姐的针线活儿多好，整个聚民村都找不到比得上她的人，更别说我了！我到现在连个针都拿不好，上次帮我娘绣了几针，针脚丑得不能见人，徒浪费线，后来让我娘给拆了！”
有这番话，山有灵的面子便得以回来，轻笑道：“凤妹子真会说话，不然我要被娘贬低得不用再活着！”
她不会真这么想吧？山有凤心里一惊，随即云淡风轻道：“那倒大可不必，别说是亲娘的话不能当真不能计较，就是别人指着我鼻子把我骂得一钱不值，我也不会轻生的！”
上官琴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凤儿这么想是对的！”
山有凤继续道：“咱们值不值钱不是别人说了算，咱们活着碍别人的屁事儿？想管咱们的死活，也要看看他算哪根葱！咱们的生命都是自己的亲娘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有的，来到这个世上非常不易，谁也别想剥夺咱们活着的权利，皇帝老子都不行！”
“凤儿！”梅映雪握住她的手，女儿的话，让她既感动欣慰又放心。
“娘！”山有凤刚要再说点儿什么，便见山石刚请来了村正，鲍永才手中还牵着鲍有德。
梅映雪打招呼道：“她鲍叔，您可来了，就等您呢！快快入席！”
鲍永才一看这么多人站在门口专门迎他，脸上立即堆满笑意，加快速度紧走几步道：“你看你们还专门在这儿等我，让我怎么过意的去！石刚兄弟也是，实在让人盛情难却，只好厚着脸皮带着小儿来吃你们的家族饭了！”
“您这说的哪里话，您能来，是我们的福气，换了别人，怕是请都请不来呢！”
“客气了！客气了！”
鲍有德直接走到山有凤身边：“凤姐姐！”
山有凤忙牵住他的手：“有德弟弟！走，我们吃饭去，要不要跟姐姐坐在一起？”
“好好，我就是想跟凤姐姐坐一起！”鲍有德喜笑颜开。
赫连皓心想，得，我的位子要被占了！这小东西！
众人一边寒暄一边将村正请到上座，谦让一番后，直等鲍永才动手夹了第一筷子菜，山家人才都下筷正式开吃，这让鲍永才心里又是一阵满足。
山家三兄弟敬着村正酒，山有凤就照顾身边的鲍有德，他想吃什么，她就给他夹什么，知道他喜欢吃鸡腿，便将其中一只夹到他碗里，又把另一只夹到山有林的碗里，又把山有路的最爱——鸡屁股夹给他。
山有林笑道：“谢妹子！原来你都记得我爱吃鸡腿！”
山有凤故意撇撇嘴道：“三哥，除了桌子腿，什么腿你不吃？”
一句话，引得满桌人哄堂大笑。
山有林也不气，笑嘻嘻地啃腿肉。
“有德，你还想吃什么就告诉姐姐，够不着就让姐姐帮你夹！”山有凤摸了摸鲍有德的头发道。
鲍有德头直点：“嗯嗯，凤姐姐，你真好！”
山有凤看了一眼梅映雪道：“姐姐最可怜，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妹妹也没有弟弟，以后姐姐就把有德当亲弟弟可好？”
梅映雪无奈轻笑。
鲍有德高兴极了：“好啊好啊！正好有德也没有姐姐，以后凤姐姐就是有德的亲姐姐！”
“那，咱们拉钩儿？”
“好！拉钩儿！”
两人以小拇指互钩一下，又以大拇指互钩一下，齐声道：“从小到大直到老，相亲相爱不争吵！”
大家看着两人像孩子一样拉钩发誓，不由都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会心而笑。
山有凤道：“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有德，姐姐不爱戴首饰，暂时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等明天吃了野猪肉汤宴，再休息一天，后天咱们一起去世宁城玩儿，你想要什么，姐姐买给你可好？”
“姐姐带我去世宁城？好啊好啊！”鲍有德兴奋了，爹只带他去过集镇，还没去过世宁城呢，听说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
鲍永才板起脸轻斥道：“有德！”
这一声下来，鲍有德脸上的欢快立即消散。
“爹！”回应了一句，脑袋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默默吃着鸡腿肉。
那小脸儿上的可怜相，让山有凤感觉有些心疼，忙对鲍永才道：“鲍叔，这可是我刚认的亲弟弟，您刚才也没有反对不是，我爹我娘更不反对。既然是我亲弟弟，我带自己疼爱的弟弟出去逛街玩玩，也很正常不是？你看他刚才多高兴！能让他高兴的事儿，您就别拦着了。您现在管着他不让他多开心开心，等他长大懂事成家立业背负生活的压力后，这样轻松无邪的童颜和笑容你想看都看不到！”
一番有些老气横秋但道理十足的话，说得鲍永才张口结舌，凤丫头自己才多大？
山石刚也劝道：“她鲍叔，难得两个孩子这么投缘又这么高兴，您就不要拦着了，过了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儿，有溪和皓公子也要帮家里采买冬天要用的东西，正好他们一起去！”
山有凤接口：“就是啊鲍叔，我们这么多人，不会把弟弟弄丢的！他现在可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会一直牵着他的手寸步不离的，您就放心吧！”
鲍永才过意不去，“那怎么好？带着他太麻烦了！”
山有凤睁大眼，“有什么麻烦的？弟弟又不是一两岁的吃奶婴儿得要我抱着背着哄着，他都十岁了，会说会走，哪来的麻烦之说？有他一道去，我们人多更开心才是，真的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麻烦！”
“这，怎好让你们破费！”这才是他的真正顾虑。
因为凤丫头，也因为有德没有娘、没有女人疼宠，他才接受他们送来的好处和关爱。
但人不能太贪心，承受太多不属于自己的福气，将来就会亏损。
不是亏在钱财上，就是损在身体上；不是亏损在自己头上，就会亏损在孩子头上。
山有凤好笑道：“鲍叔，您想的可真多！他一个孩子，想要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又不是大店里的金银珠宝！我都不怕，您怕什么呀！”
孟春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咋的，鲍叔您真是太多虑了！”
梅映雪道：“鲍叔，就让孩子高兴一回吧！就算是您自己带他去，也跟他们带他去的感觉不一样，他们的年龄毕竟相差不大，能说得来！”
她们说的都有道理，又都这么乐意带着有德去，鲍永才这才松了口：“那就麻烦你们了！”
山有凤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鲍叔若有想买的东西，我们也可以帮您一并带回来！”
“不用不用，我没有什么可买的。”鲍有德立即拒绝，“凤丫头刚才说明天摆野猪宴？”
“是啊鲍叔，当初打到第一头野猪时，我是放了话的，只要烧窑成功，就整只野猪烧上请大家喝汤。说出的话就是没有契约的承诺，若不讲信用，山有凤在聚民村的信誉就没了，以后谁还相信我？”
鲍永才一拍巴掌：“丫头说得好！信用乃立身之本，就冲这个，鲍叔就看好你，将来必有更大的出息！”
“谢鲍叔吉言！鲍叔，我想给窑场取名叫天水窑，以后烧出的砖瓦就是天水砖瓦，您看可好？”
“旺山又名天水山，凤儿就是取其天水山下天水窑之意可对？”
山有凤一竖拇指：“鲍叔您太有才了，一下子就能领会！这名字虽然我也想到，但却是皓哥哥提出来的，他还说如果咱们的村子也改成天水村就更配套更完美了！”
“皓公子？”鲍永才看向赫连皓。
赫连皓对他无声地说了“王爷”两个字，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懂唇语，鲍永才愣愣着——他没懂。赫连皓只好起身走过去，在鲍永才想站起身时按下他的肩膀迫他坐下，附耳说了一句话便回到自己的座位。
鲍永才这才反应道：“皓公子这新名字取得不错，咱们聚民村以后定会因为天水窑的砖瓦而出名，不如趁此机会改为天水村，正好天水山、天水窑、天水村，好听又好记！明天我就把这提议报上去，等上面批下来，咱们就立个新的大木牌放在村口！”
啊？山有凤犯了一下愣，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小耗子儿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牛掰话？一句就能搞定？
梅映雪却多看了赫连皓两眼，她越发觉得皓公子的身份不简单。
“鲍叔真是英明决断有魄力！”短暂的愣过之后山有凤便拍起马屁并举起酒杯，“凤儿敬您一杯！”
鲍永才讶异道：“丫头会喝酒？”
山有溪脱口而出：“可不是，凤儿上次就因为喝醉了没完全醒酒，才跳进斗兽场打虎救人的！”
“什么？”山有刚等人齐声惊呼。
山有凤恼了，一筷子打到山有溪的手背上，“吃你的饭！”
妹奴自知失言，挨了打却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往嘴里塞菜，凤儿生气了！
有村正在场，夫妻俩心怒却不好发作，孟春却是个憋不住的，跟个地雷子似的炸开了：“凤丫头，你才多大呀啊？到过年你才十二周岁，咋能喝酒呢？这万一喝坏了肠胃可怎么好？万一喝得脸蛋儿不漂亮了长不高可怎么好？”
喝酒跟脸蛋和身高有什么关系？知道免不了一顿的山有凤正低头虚心听小婶儿替娘数落自己，听到这一句时有些无语，抬头道：“婶儿，你不要咒我好不好？”
孟春愣了下，“咒、咒你？哪一句咒你？你个傻丫头，婶儿巴不得求老天爷保佑你们一个个都长命百岁，哪舍得咒你？”
山有凤故意憋屈着脸可怜巴巴道：“我知道我错了，可你别说我以后脸蛋儿不漂亮又长不高好不？太丑太矮我以后就娶不到漂亮美男了！”
众人刚感到好笑无语，鲍有德突然仰起小脸儿看着她来了句：“姐姐姐姐，你要娶美男子吗？将来我长成漂亮美男嫁给你！”
噗！桌上的人都忍不住快速扭过头对着自己身侧或身后喷了！
山有凤也装不下去了，伸出双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儿，“你是我弟弟，弟弟不能嫁给自己的姐姐，姐姐也不能嫁给自己的弟弟，知道吗？等有德长大成了美男子，姐姐就帮你物色一个漂亮有才气的媳妇儿娶回家，可好？”
鲍有德摇摇头，“不好，我就想要个像姐姐这样能打虎的媳妇儿！”
“为什么？”
“这样她骑着虎时，也能带着我，让我也骑上虎背！”
敢情他要嫁给她是为了骑虎！山有凤抬眼翻了翻房梁。
众人为鲍有德的童言童语和山有凤的挫败表情逗乐了。
山有凤苦口婆心道：“弟弟，你可别找会打虎的媳妇儿！你想想，她若是连老虎都敢打，就更敢打你了，万一哪天你说话做事惹她不高兴，她就像打虎一样揍你一顿，你又打不过她，可怎么办？”
“啊？”鲍有德傻眼，“这样？”
山有凤用力点点头用力回答：“嗯！”
可鲍有德却马上转为笑脸：“那我就来找姐姐帮我揍她！”
这回答太猝不及防！山有凤摔倒！抽搐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