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不能直说吗?”
江怀雅还在暴躁中,猛一回头,鼻尖磕着了他的下巴。她痛得一仰,视线正对上他下颌的伤痕。细细一条,也许很快会愈合。
真皮细胞和她一样健忘。
江怀雅蓦然间,安静下来了。
眼眸一挑,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双唇。
相差零点几公分的距离,些微风吹草动皆被无限放大。她眼睫往下一扇,视线堪堪落在那分明的唇线上,无意用目光将那轮廓描摹了一遍。
暗示意味浓到彼此都感觉到了。
江怀雅不敢看他的表情,低着头后退一步,遮遮掩掩道:“我回去休息了。”拇指在指背上一按,止住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痒,走得慌慌张张。
她的身体转好,他也结束了短暂的告假,回到队里。
那人消失在茫茫苍野,一连几日也没一句讯息。
江怀雅日复一日望着卫生院外头光秃秃的灰墙,连工作的劲头都提不起来了,把采访任务交给了小顾。小顾听了大吃一惊:“木嫂不是一直拒绝采访吗?”
他采集完一圈救援队里的说法,觉得这特稿要黄,已经打算糊弄篇文章上去了。
江怀雅把工作簿递给他:“你就说是我派去的,她一定会见你。”
小顾啧啧称奇:“雅姐你面子可真大。”
江怀雅轻若未闻地叹一声:“这可是拿命换来的面子。”
小顾没听清,睁大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怀雅说,“我把简短情况跟你说一下,你过去的时候心里有个底。”
小顾麻利地嗯一声,取出一支笔,作势要记。
江怀雅开始说:“据我了解,王队出发之前,正是孩子满月宴当天。民间办酒宴,拼酒的习气你也知道,所以我推测王队可能是喝多了。但事出紧急,他依然参与了搜山。”
小顾的笔停了。
“怎么不记?”
小顾愣愣地抬起头:“所以说,这个因公殉职,其实有水分?”
“说不好。”江怀雅摇摇头,“就算真是喝了酒,那也是实打实地进山,实打实地救出了迷路学生。要怎么判断他是因为保护学生才坠崖,还是因为精神恍惚失足?这些我们都没有证据,然而一旦把喝了酒这个因素报道出去,公众肯定会倾向于后者。只要后者这种怀疑存在,就足够抹杀掉他的英雄事迹。”
小顾笔尖顿在那儿,半天没下笔,为难道:“这……这我们到底怎么写?”
“不知道。”江怀雅躺回去,作出无事一身轻状,“反正接下来的任务交给你了,你去了解后续情况,也许会让你找到方向呢。”
就这样推卸了责任。
明明已经跟了这么久的案子,她刚出事第二天就缠着纱布去试探对方,可谓兢兢业业。然而聂非池一走,她连作死找骂的动力都没了。
小孩子摔倒了大哭不止,通常是因为亲人在身旁。
江怀雅忽然意识到,自己往死里作,很大程度上是源于某人的纵容。他在的时候连输液都不好好输,就爱看他皱眉。他一走,她连“爱岗敬业”的幌子都懒得打了,每天老老实实卧床静养,紧张自己的恢复情况,生怕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于是长吁短叹,无端寂寞。
打开手机,赵侃侃一条语音微信突然冒出来,劈头盖脸冲她诘问:“兔子,你什么时候嫁人啦?!”
江怀雅莫名其妙,打了个问号。
赵侃侃发了一条链接过来。
卫生院里信号不好,她百无聊赖地等加载,赵侃侃已经在微信上激动地发了好几条了。江怀雅概不理会,定睛去看网页。
那是一个挺知名的新闻网站。然而眼前这条新闻不怎么受关注。
报道一切很正常,某国际艺术巡回展在京开幕,底下配好几张现场揭幕图。
好几天前的新闻了,展览讯息冷门,评论也没几条。
江怀雅看见自己照片,并不惊讶,还出于女人的本能,端详了一阵自己被拍得好不好看。结论是那天那件黑色西服是个败笔,把她拍老了好几岁。
她正打算点回去问问赵侃侃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突然,视线被一段文字揪住了。
那是她所在的那张三人合影下方的描述性文字。分别是一位市里管文化的领导,美术馆馆长,以及……
“李祺前妻(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