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顾弋然连杀招都用了,却还是奈何不了沈藏锋,亦是苦笑着收枪,与震落梅花细针后就收起槊的沈藏锋抱拳一礼,一起退下……两人这才看到后院的方向,花枝招展的一群仆妇使女皆是一脸惊色,华服细钗的卫长嬴脸色煞白,一手抚胸,一手略提裙裾,与身后仆妇婢女离了两步有余,显然是方才情急之下奔跑了一步,看到沈藏锋转危为安又住了脚。
沈藏锋忙对顾弋然匆匆低语几句,不等他回答就大步向妻子走来。顾弋然在他身后歉意的对着卫长嬴遥遥一礼,转身向同伴站的方向而去。
到了近前,可以看清楚沈藏锋一身月白劲装其实早就湿透了,衣上几处甚至渗出白色的盐花来。他鬓角还有汗水在不住滑落,整个人犹如水里捞起来的一样,被汗水打湿的鬓角愈加显得漆黑如墨,眉宇之间的锋芒亦是愈显凌厉,只是他到了妻子跟前,这份锋芒却倏忽转为温柔,怜惜道:“方才被吓着了?我无事,子鸣兄的这一式‘怒雨飞霙’我接过许多次了,早就知道他最后必然会来这么一手。”
卫长嬴心砰砰跳到现在,脸色还白着一时间恢复不了血色,但也渐渐冷静下来,只是开口说话时还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道:“之前你的手臂受伤……”
刘幼照能假借御前失手,差点杀了裴忾,谁知道顾弋然会不会依葫芦画瓢?
沈藏锋伸指替她把被熏风吹乱了的丝拢回耳后,笑道:“那真是意外……晚上我与你说,你看我如今没事,你别怕,嗯?”
又说,“今儿个不只子鸣兄,我在宫里的一些知交好友,还有咱们的一些未来的亲戚都过来了,原本以为我病了,特来探望,恰好遇见新槊送了过来,就留下一较,助我试手。你既然出来了,不如过去见见?
”
卫长嬴知道他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怕自己还是心有余悸,就这么独自回到后头去心绪难宁,倒不如和众人寒暄着熟悉一下,更能稳定心神。方才她的心思都被场上的沈藏锋吸引,根本就没现场边还有人观战,这时候才有余暇看了一眼,只见人头济济的,即使去掉众人的小厮下仆,算着也该有近十人。
想到自己之前惊呼出声,此刻沈藏锋又把同伴撇下过来安抚自己,那边人群里已经有点指指点点,似乎在取笑夫妇两个,卫长嬴不免脸上一红,整了整衣裙道:“我以为就你在前头看槊呢,也没换衣服就出来了,这样过去成么?”
沈藏锋笑道:“嬴儿生得美,穿什么都好,横竖失不了礼。”
于是携了她一起过去,到了近前,卫长嬴一眼瞥见人群里一个使劲摇着折扇、逼得自己右侧空出好大一块地方的绛衣男子,头皮就是一阵麻:顾乃峥这厮怎也来了?
偏顾乃峥一点都没有觉得卫长嬴不喜欢他,看到她被沈藏锋带着走近,还兴高采烈的收了扇子、很自来熟的主动招呼:“弟妹来了?方才端木无忧这厮居然还在议论你定然被吓坏了,要折回后头去!我就说嘛,上回春草湖,弟妹可是能够护着曜野这种招蜂引蝶的小白脸平安抵达芙蓉洲的,身手胆气可见一斑!怎会被今儿这样的小变故吓倒?端木无忧这厮就会看轻了女子,弟妹往后见到他来,茶都不要给一口!”
在他不远处、新近成为卫长嬴准表妹夫的端木无忧脸色铁青,怒目喷火的盯着他,阴恻恻的道:“我说的是‘卫嫂子似受了惊’,其他全是你说的!”
“我说的不就是你的意思?”论舌战,端木无忧连讲道理的卫长风都说不过,更不要说让打小欺负卫长风的卫长嬴都避之不及的顾乃峥了,顾乃峥折扇一开,使劲扇了两把,鼻孔朝天冷笑连连道,“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话说一半留一半,留一半的意思聋子都能听出来作何解,拿来问你又死活不承认!有胆说没胆认——怪道端木你生得犹如处子,毕竟相由心生,你形同小娘……”
“顾乃峥!”端木无忧本就是易怒的性情,更何况在顾乃峥这一张嘴下还能忍得住的怕也只有霍家兄弟了,闻言勃然大怒,暴跳如雷,一迭声的吩咐人抬自己惯用的兵器来,“你胆敢羞辱我!今日你我就在此处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眼看场面就要演变成生死大仇,作为主人的沈藏锋、卫长嬴自要上前劝解,卫长嬴心里那个恨呀!自己才被顾弋然的“怒雨飞霙”吓了个魂飞天外,好容易回了神——竟又遇见了顾乃峥这厮!
想到早上才在季宅受了季去病的气和被端木芯淼绕晕了的承诺,卫长嬴真心怀疑顾乃峥其实是季去病私下所收的真正传人,只不过外界一直不知道:这是接续着他师父季去病、师妹端木芯淼专门赶过来给自己添堵的吧?!自己和神医一脉莫不是有宿世仇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