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盛仪神情平静的抬手道:“侄女儿不必多礼。”旋命媳妇们退下,又让卫长嬴就坐。
卫长嬴淡淡的道:“侄女可不敢坐,侄女这是来给二叔和二婶请罪的,这罪还没请,哪儿敢先坐下来?”
“侄女儿何罪之有?”卫盛仪闻言,一哂,微笑着道,“都是叔父政事繁忙,以至于疏忽了后院,竟叫你婶母纵容过度,宠出长娟这逆女出来。如今商议着要安慰侄女儿还来不及,怎能叫侄女儿反过来请罪?”
卫长嬴淡然道:“二叔这样讲,侄女是万万不敢当的。先前七妹妹与侄女为难,侄女心里确实有点儿委屈。然而昨儿个婆婆却是提醒了侄女,应是侄女自过门以来,因为种种缘故,除了回门,都没再过来拜见叔婶,实在是不孝之极。如此,七妹妹实则是在警戒侄女了,可叹侄女人笨,若非婆婆提点,至今都不能醒悟七妹妹这番良苦用心。二叔怎能说侄女无罪呢?”
“长娟这逆女,能有什么良苦用心?”卫盛仪淡然一笑,道,“二叔的女儿,二叔还不明白?她就是个自作聪明的小东西,被人蒙蔽,哄得团团转,却还懵懂不知。侄女儿快不要说气话了,二叔晓得那逆女的作为把你气得不轻……”
“二叔言过了,侄女如今是满心羞愧的来给二叔请罪,怎敢生气?”卫长嬴坚持道,“还请二叔饶恕侄女先前的怠慢不孝!”说着就要行大礼。
卫盛仪伸手欲扶,然而虽然是叔侄,究竟男女有别,并不敢扶实了。何况他一介文臣,不晓武艺,纵然还是壮年,也未必扶得起自幼习武的卫长嬴——见这侄女恭恭敬敬的给自己大礼请罪,卫盛仪眼睛渐渐眯起,沉吟半晌,吩咐左右:“将那逆女与我带上来!”
又对卫长嬴缓声道,“侄女儿既然不信,且看二叔今日如何管教这逆女。”
卫长嬴跪在地上,慢条斯理的道:“二叔这么说,倒显得侄女今儿个并非诚心来请罪,而是故意来为难七妹妹的一样,侄女却担当不起这样的罪名。”
见她执意要请罪,卫盛仪摸了摸指上玉扳指,抬头道:“侄女儿这些日子鲜少上门,皆是因为夫家之事,自来女子出阁,总是要以夫家为重。哪有已嫁女子,三天两头撇下夫家事,专门朝娘家跑的道理?二叔这样讲,侄女儿以为如何?”
“二叔教诲,侄女领受。”卫长嬴点头道。
“既然如此,侄女儿回门之后,至今方登门,并无过错,这便起来罢。”卫盛仪虚扶一把,道,“你今日既然回来了,不若就先留下来用饭。趁着二叔有暇,你我叔侄很该长谈一番,免得小人从中作祟,离间骨肉。”
卫长嬴依言起身,道:“二叔说的这些都有道理。不过今儿个侄女前来,却并非只为了请罪。”
卫盛仪丝毫不意外,反而微微一笑,道:“侄女儿这是要先礼后兵了吗?只是二叔也说了,长娟这逆女,二叔是一定会好生管教的。她住处略远,所以召来得迟,侄女儿莫不是以为二叔要留你用饭,是想把先前说的话含糊过去?”
“尝听祖父和祖母说二叔精明过人。”卫长嬴淡然道,“侄女的心思,如何瞒得过二叔?侄女得罪叔叔婶婶,自是该受责罚。然而二叔和二婶膝下也非只有七妹妹一个子嗣,两位堂嫂与大姐姐尚未出言提点,侄女以为侄女好歹也让七妹妹叫一声‘三姐姐’,还轮不着七妹妹在人前百般欺侮!之前因为在旁人家中,为了我凤州卫氏之女的名誉考虑,侄女不曾计较,然而事后却不能不为自己讨个公道,二叔以为如何?”
卫盛仪眯眼道:“长幼有序,内外有别,是该如此。二叔早就说过,这事本就是长娟做的不对。”
他几乎句句不离卫长娟是被外人教唆的,然而卫长嬴并不理会,起身后,径自在下择了一席坐下,却是一定要看看卫盛仪所谓的“管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管教法。
未过多久,果然有人领了卫长娟而来。
卫长娟彩衣珠钗一应俱全,袖口还沾了一抹
玫瑰糕的痕迹——卫长嬴看清之后,当即就冷笑了一声,向黄氏、贺氏道:“路上的时候,两位堂嫂说二婶已经狠狠的责罚过七妹妹了,我还想着七妹妹年幼,二婶火起来可不要把七妹妹打坏了。不想我真是闲操心了,七妹妹原来是好好儿的在屋子里用玫瑰糕呢,这日子,可比咱们都要悠闲自在得多。我信了堂嫂们的话,倒还惴惴了一路!”
黄氏微笑着道:“婢子就说少夫人不必为七小姐担心的,二夫人那么疼爱子女的人怎么舍得动七小姐一根手指?”
“七小姐和少夫人无怨无仇的,这样了疯似的盯着少夫人为难,恐怕就是二夫人的意思,二夫人奖励七小姐还来不及,又怎会责罚七小姐?”贺氏冷冷的道。
之前卫长娟听说是父亲命人传她过来就知道不妙——清早的时候父亲不是叫母亲哄出门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如今再听堂姐和两个姑姑的话,更是花容失色,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向卫盛仪惊慌道:“父亲救我!”
卫长嬴叹了口气,回头问黄氏:“姑姑说二叔不是二婶那样一味溺爱子女的人,必然不会坐视我卫氏门风为七妹妹所败坏,这是真的假的?”
黄氏淡笑着道:“就婢子之前侍奉在这宅子里的时候看起来是这样,然而婢子身份卑微,人也愚笨,哪儿能够揣测二老爷呢?”
卫盛仪并不理会她们主仆的冷嘲热讽,也没有故作疾言厉色的训斥女儿,而是慢条斯理的道:“苏家大小姐、你嫡亲姑姑的长女出阁时,你听信刘家十一小姐之言,当众与你三姐为难。事后苏家人给你圆了场,你却心下不服,故意挑唆清欣公主殿下,在承娴郡主出阁的日子里,再次为难你三姐。这两件事情,有,还是没有?”
卫长娟哽咽道:“因为三姐姐她……”
“我只问你有没有。”卫盛仪淡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