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妹你听说了吗?纪王殿下上表请求为纪王太后守陵三年,以尽孝心。”这日午后下着蒙蒙小雪,庭中碎玉琼粉飞舞,几个小使女唧唧喳喳的堆着雪人,刘氏领着大孙小姐沈舒景过来。寒暄了两句,打沈舒景去逗鹦鹉玩,自己则说来找卫长嬴下棋,没走两步,她就丢开了棋子,抬头道,“如今母亲担心极了!”
卫长嬴是知道沈家正谋划着易储之事的,起初不免疑心纪王正是沈家打算用来取代太子的人选,毕竟纪王后是沈宣的嫡长女沈藏秀。然而沈宣又在前几日传出病倒的消息,如今除了远在西凉的沈藏锋外,沈藏厉诸子都日夜轮班侍奉榻前——作为女眷不便去公公内侍探望,但看这阵势也像是病得不轻的样子。
所以现在她也吃不准局势到底如何了,这会听了刘氏的话,就叹了口气,道:“昨儿个苏大表姐过来看我,和我说了一些最近的事情。除了纪王殿下,似乎伊王殿下这些日子频频前往季宅?”
刘氏也蹙紧了眉,道:“可不是吗?我想着你娘家与季去病有旧,你如今怀着身孕这些事情不要叫你也跟着操心,所以没说。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伊王殿下据说是这次给纪王太后吊唁的时候触景伤情,想到了已故的周宝林,深觉‘子欲养而亲不在’之悲痛,所以在圣上和珍意夫人跟前都去请了罪,痛悔自己从前对圣上与珍意夫人不够孝顺。这不,他的养母珍意夫人长年多病,他就想着要去请季去病给珍意夫人看病了,而且还请求圣上让他大婚后带珍意夫人去封地尽孝!”
卫长嬴道:“我虽然只在宴上远远见过珍意夫人几面,也不通医理。但也看得出来这位夫人的病恐怕大抵是从心病而来的,即使季去病医术了得,然而心病只能心药医罢?”
因为现下包括黄氏在内的人都被打下去了,刘氏如今常与卫长嬴来往,说话随意了很多,闲闲的落了一颗子,又磕了几粒瓜子,才笑着道:“珍意夫人的病,纵然季去病能治,你想她失宠都多少年了?基本上是从失宠就病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那种病是心病而起,之后却是失宠之后景况恶劣,一拖就拖严重了,这样积年的痼疾,除非是神,否则谁能让她一下子好起来?”
“而且现在纪王太后才离世,按着为庶母守孝的规矩,伊王也要守孝九个月的。”刘氏吐了瓜子皮,道,“九个月后,他要大婚,到那时候没了理由不离京了,没准,这珍意夫人,就会是他预备好的理由呢?生怕到时候再孝顺,显得突兀。”
卫长嬴呷了口热水,沉吟道:“珍意夫人……安吉公主可不好惹!”
“她究竟势单力薄哪!”刘氏道,“咱们这些人忌惮她,无非是同她计较是件划不来的事情,再说对付了她也没什么好处!以前珍意夫人和安吉公主没有挡谁的路,也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往后可就难说了。”
“伊王想留京,皇后与太子怕是不会坐视罢?”卫长嬴觉得安吉公主若察觉到伊王的用心,肯定会倒向皇后,从而为母女两个谋取生路。
刘氏听到“太子”二字就微微变了脸色,愣了片刻才道:“太子宫里又添人了。”
卫长嬴心想我还在凤州那会就听说这东宫好色得紧,如今他要添人有
什么奇怪的?但知道刘氏是关心太子妃刘若玉,所以就安慰道:“不过是些姬妾,说起来都是玩意罢了。给若玉妹妹提鞋都不配的,大嫂子别太担心,您想,以色事他人,色衰则爱驰,这些姬人还不都是昙花一现?”
“若是寻常姬妾之流倒也罢了。”刘氏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这回纳的是一位孺子和一位侧妃,孺子是兴河钱氏的旁支之女钱茉儿倒也罢了;但那位侧妃,可是皇后娘娘的同族侄女,虽然是庶出,到底与皇后娘娘是骨肉之亲呵!本来太子就……你说往后皇后娘娘会亏待了自己侄女吗?”
“钱茉儿啊?”卫长嬴一怔,想了片刻,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你说的洪州顾氏做侧妃的小姐,是叫顾媚媚吗?”
刘氏道:“三弟妹也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去年临川公主生辰,我头一次进宫,中间临川公主到千秋阁里写字,我也跟去凑个热闹。结果回来的路上,那钱茉儿对我出言不逊,似乎就是被这顾媚媚挑唆了的。”卫长嬴道,“起初我只听到钱茉儿的名字,还是后来四妹妹给我说了,我才知道顾媚媚原来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刘氏顿时变色道:“你的意思是,她们会联手对付若玉?”
“大嫂子您先别急。”卫长嬴忙道,“您想她们再联手,总归都是妾,侧妃说的好听,终究不是正室。比起那些不入流的姬妾当然是正经的太子侍妾了,可与若玉妹妹比又算什么?再说皇后娘娘真要是宠爱自己的侄女胜过了若玉妹妹,当初又何必不聘顾家女做正妃呢?”
刘氏咬着唇,苦笑着道:“唉,我也不瞒三弟妹你!若玉她……她如今的心思我是一点也不明白了。你不知道,太子之前内宠虽多,可从来没有给正式名份。钱茉儿和顾媚媚是头两个有名份的,我才晓得这件事情,就想办法让人传话提醒她留神些,千万别叫这两个人抢在她前头生下皇子来!又让她笼络好了太子膝下的几位公子,尤其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小公子。结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