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绯叶依旧没有看她,依旧盯着那宫女,道:“念你伺候了我五载,我准你挑选一名姐妹陪你离开,以后可伴你一起,也算是最后一份情谊。”
一起…受人欺凌吗?
这是所谓“情谊”,亦是不可辩驳的命令。
宫女抬起低下的头,眼中含着泪花,望了望身边那些昔日相欢的姐妹。
那些女子皆垂着首,低着眉,唯诺不敢看她一眼。
要么选择一个人陪她离开,要么…便是违抗皇后的命令。
她忽觉的有些悲凉,复低下头,轻声却坚定地说:“婢子一人走便好,不愿连累她人。”
陆绯叶轻抬眼睑,似乎是有些微微讶异,然后她笑着说道:“你知道违逆我的下场。”
低首的宫女颤抖,交绞的手松开,撑在地面上,任碎掉的瓷片刺破掌心的肌肤,抬起眸瞥了一眼不远处低着眉的另一名宫女,那是她最好的姐妹,然而此时她却将身子埋地很低,垂着头,一丝也不敢动作。
她笑了笑,带着些许绝望,轻声道:“婢子知道。”
宫女旋而抬起头,绝望中带着一丝怅然,却直直看着陆绯叶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面容忽的闪烁出一种绝望的笑颜,却在绝望中有着那么一丝怅然。
陆绯叶低眸望去,千落神色怔怔,在轻笑,眼眸干净中染着一抹悲色。宫女神色温温,在轻笑,眼眸悲色中染着一抹怅然。
皆不是她想要的。
却在此时,宫女道:“不过,这一次我想掌握我自己唯一可以掌握的。”
话音落下,她忽然起身,奔跑,如坠崖断翼的鸟,直直向雕刻着精美华饰的殿中玉柱碰去。
陆绯叶依旧很平静的站着。平静中似乎是看透了生死,亦或是…冷漠。
宫女在地面上打了个滚,怔怔地抬起头望向拦住她的人。
千落抱着怀里的女子,急乱说道:“你怎么那么傻,寻死做什么?”
陆绯叶轻轻地笑了。
宫女目中流露出一丝感动,却又化作悲愤,旋而苦涩道:“你救我做什么,嫌我死的不够痛快吗?”
千落一怔,宫女低下头,泪水涟涟而下,道:“你觉得我活着会比死了更好吗?”
千落摇头,认真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绯叶轻轻笑了笑,说道:“正是因为知道才不想试啊,只有你这个傻丫头才会以为救得了别人。”她低眸用一种俯视的姿势望着面前抱作一团两个女子,“若没有能力带着别人彻底脱离苦海,又何必施以援手。”
千落轻轻抬起头,手拍了拍怀里绝望的宫女,目光亮亮地看着陆绯叶,话语认真说道:“没有人能决定别人的未来。”
陆绯叶看着千落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带着傻气的倔强,傻气中还带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清澈。
她望向千落的目光中很是冷淡:“因为你没有见过。”
话音落下,她的手手轻慢地抬起,指着那在千落怀里的宫女,显得很是雍容安然,唇齿轻启道:“既然你没有死,那么本宫来吧。”她似乎是思索了一瞬,然后微微笑着说道,“念你毕竟伺候了我五载,就不用杖杀那般血腥的刑罚了,就赐你一条白绫吧。”
陆绯叶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在感念自己的仁慈。
宫女在千落怀里颤抖,千落咬了咬唇,想起在路上她关心似的一句温暖叮咛,千落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触动般的慌乱。
陆绯叶微笑地看向千落,似乎是在等着她做出什么决定。
千落抬眸,透过轻散光线望向轻笑着的陆绯叶。
“这样很有意思吗?”她问道。
话语奇怪却直接。
这样一幕生死,太过冷酷血腥,因而有些奇怪。
所以千落直接奇怪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样有意思吗?
这样…做戏给她看,有意思吗?
陆绯叶一怔,旋而轻笑回答:“没有意思,但是很有用。”
说话间,陆绯叶和千落四目相对,陆绯叶细细望着千落眼神中的每一丝神情。
可是千落眼中的没有一丝害怕,她干净的眸子里露出更多的是不屑。
千落明白陆绯叶是在用宫廷中独特的方式来告知她,什么是地位与权势。
对于陆绯叶来说,那是掌控并玩弄着生与死。
可是千落看见的,是扭曲了的人心。
……
就像飘扬的囚星花。
囚住漫天星花,囚尽花下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