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似是费尽最后一口心力的道:“切记,安然归来。”
安然归来……
他最后几字,莫名的在她心底层层的回荡开来,有些酸涩,有些厚重,经久不歇。
凤瑶眼睛蓦的再度酸涩开来,悲凉莫名,不知何故。
待摸索着出得洞口,瞬时,寒风凛冽而来,那种破空而来的呼啸声犹如飓风狂澜一般,入得耳里,悚人心骨。
凤瑶强行稳住心神,拨开洞口的灌木叶子便踏步朝外,待重新将灌木叶在洞口掩好后,回身过来,视线朝周遭一落,才见,地上一片雪白,空中,也雪白飞舞,似如轻絮,而待飘在脸上,瞬时成水珠,晶凉尽显。
竟是,下雪了。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强行按捺心绪,目光,再度朝山坡下方那不远处的一道道明火望去,只见,火势通天,熊熊燃烧,似要将整个山坡一道烧光一般。
昏黄的明火,与满地的雪白交相辉映,这种壮阔奔腾的刺目感,一时之间,令凤瑶眼睛刺痛,心口的紧烈之感越发起伏。
待强行按捺心神后,她才足下一动,继续拖着疲惫僵硬的身子缓缓往前。
一路往下,本是打算小心翼翼的靠近山坡下那火海,取些火种归来。只是下山之际,则在途中发觉了不少可用药草,是以便也将衣裙稍稍牵起,裹了满兜的药草。
心口,发紧而又发沉,一股自嘲无奈之感,漫上心头。只道是,这身金刚纱衣,价值万金,甚至她姑苏凤瑶此生都是第一次穿这等奢侈之物,而今,这身衣裙倒被用来兜些药材,无疑是有些浪费。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越发沉了几许,因着大雪,地上湿滑,行走也难免有些费劲。
越是往下行走,那些烈火燃烧之声便越发明显,奈何周遭却是四方沉寂,并无鼎沸的人声与脚步声响起,倒也不知那些楼兰兵卫,是否当真离开了。
凛冽的风,不住的刮在脸上,刺痛难耐。足下也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行着,浑身僵硬疲惫,身上各处的伤也逐渐开始隐隐作痛。
凤瑶强行压制着满身不适,继续往前,待终于小心翼翼的抵达山脚,才觉周遭灌木皆有被肆意砍伐过的痕迹,狼狈一片,而不远处的大火,许是因突然大雪之故,火势未再朝周遭蔓延,而是逐渐有熄灭之兆。
凤瑶瞳孔一缩,苍白的面色凛冽阴沉。
四方,也无任何脚步声与嘈杂声响起,想必,颜墨白用火筒的法子的确让那些楼兰兵卫心有顾忌,从而,提前离开。虽不曾寻到人,但也打算放火烧山,再一走了之。
只可惜,许是连那些楼兰兵卫都不曾料到,天空竟突然落了大雪,逐渐浇灭大火。
如此,当真是,天不亡人,不亡她与颜墨白。
凤瑶静立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回神过来,才捡着树枝捆成一团过去取火。
待得一切完毕,她才小心翼翼的护着火把,缓缓拖着疲惫僵硬不堪的身子继续往来路攀爬。
此番上坡,走得无疑是更为费劲儿,又因身子的确到了极限,是以每走几步,都得在原地停歇许久才继续往前。
待得终于重新回得洞口,凤瑶双腿如铅,全然走不动了,在离洞口那短短的一截路上,她竟是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行至洞口,而待刚刚拂开洞口的灌木叶,便见那满身是血的颜墨白,竟倚着洞口而坐,整个人瑟瑟发抖,面色越发的惨白如霜。
他那双漆黑发颤的瞳孔,正朝她落着,似在强行努力的抬着眼,极是努力的朝她望着,却也仅是与她对视一眼后,他似又极累极累了,扬着的脑袋骤然抑制不住的垂下,浓密的睫毛也顺势遮盖住了满眼的情绪。
凤瑶心底一紧,挪步往前,待行至他身边,拎着裙角的手才蓦的一松,刹那,满兜的药草顺势全数跌在地上。
她不及朝地上的药草扫去一眼,仅是将目光紧紧的落在颜墨白身上,强行稳住僵硬疲惫的身形,低沉嘶哑而道:“你怎坐到这儿了?”
这山洞虽是不深,但她离开之际,颜墨白与她在洞中而坐,离这洞口略有几米,而今倒好,这人竟在这洞口坐着,她全然不敢去想象,如他这般高烧未退且伤势狰狞的人,是如何凭自己之力,拖着颓败的身躯挪到这洞口的。
“长公主离去不久,微臣,便坐到这儿了。”
待得凤瑶嗓音刚落不久,颜墨白低低的垂着头,嘶哑的嗓音孱弱不堪。
凤瑶眉头大皱,叹息一声,“你坐在这儿做何。这里风大,且外面还下雪了,你还在高烧,坐到这里万一再受凉了该如何是好。这山坡之上,药材种类并非太多,且本宫又无银针在手,你若越发受凉,高烧越发严重,本宫,都已不知该如何医你。”
“长公主许久不归,微臣心中挂记,自是忍不住挪至洞口观望。微臣此番单枪匹马而来,仅是为了救长公主,倘若长公主外出因微臣而遇险,微臣今日的所有之举,岂不是全数白费?”
说着,嗓音极为难得的微微一挑,继续道:“再者,微臣如今已是认命,无论长公主今夜救不救得了微臣,皆为微臣命数,怪不得谁。”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颤,身形越发僵硬。
待立在原地沉默片刻,她才低沉嘶哑的道:“本宫记得,摄政王历来都不信命,不认命的。”
这话一出,颜墨白安然斜靠着墙壁而坐,却是并不言话。
凤瑶满目悲凉幽远的凝他几眼,强忍心绪,与不再言话,待得正要择一出干燥的地面将火把放下,却是未及动作,颜墨白再度出声,“信不信命又如何,如今之境,微臣自也能猜得到各种后果。只是微臣如今确有一言,想问长公主。”
凤瑶神色微动,满眼肿痛,深深凝他,“你想问本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