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缓的一席话,语气沉静平稳,却似一枚镇心丸一般骤然浇灭了妇人心头的大半焦灼。
是了,她终归是太过冲动,反应也太大了些。
自家儿子的脾性,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倘若她当真因墨白之事而焦头烂额,致使身子越发有漾,凭自家儿子之性,定也不会再让她插手墨白之事了。
一切的一切,骤然在心底盘绕上浮,彻底通明。
她强行按捺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才朝凤瑶缓道:“幸得长公主提醒,若不然,老身许是得弄巧成拙了。”说着,话锋稍稍一转,继续道:“长公主方才一席话,虽是全然说给老身听,但老身也分辨得出来,长公主对墨白之事也极是担忧与上心,也是有意想让老身去好生打探墨白的消息。既是长公主与老身心意一致,便也望长公主莫要与老身一样太过焦灼,老身曾听说,墨白曾为了长公主出生入死,连性命都不顾,他该是爱惨了长公主,不愿长公主受伤分毫,是以也望长公主这些日子好生在东临府住着便是,老身若有墨白消息,会即刻告知于你,且老身若与墨白见着,亦或是墨白抵达国都之后,老身,自然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于你。”
冗长的一席话,语重心长,宽慰厚重。
只是隐约之中,她语气中则稍稍夹杂几缕不曾掩饰的清明。
就似如,凤瑶方才旁敲侧击的一席话,甚至凤瑶有意煽动她去东临苍处探寻颜墨白的消息一事,她全然一清二楚。
凤瑶猝不及防的微怔,未料这本是被急促之意冲昏头脑的妇人,竟还能这么快就全然保持镇定与通明,却待思绪翻转,突然想起这面目慈善的妇人乃赫赫有名的东临府夫人,便又突然反应过来,这妇人绝非寻常之人那般愚钝才是。
思绪至此,一时之间,心底对这满面和蔼温然的妇人也存了几许复杂与戒备。
却又是片刻之后,她便强行按捺住了心神,仅是垂头下来,缓道:“多谢夫人了。凤瑶便在此处,等夫人传来的消息了。”
她语气极是平缓低沉,无波无澜,也未多言。
待得嗓音一落,她便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搀扶妇人的手。
妇人神色微动,目光朝凤瑶再度扫了一眼,随即也未多话,仅是朝凤瑶应了一声,随后便略微干脆的踏步,稍稍迅速的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整个过程,凤瑶静立原地,目光平缓幽远的凝在妇人脊背,兀自沉默。
待得妇人彻底出得屋门并随着侍奴们踏步远去,她这才稍稍松神下来,屈身而坐,思绪翻转摇曳,再度沉默。
然而这回,饶是她在软塌坐了许久许久,却仍不曾等来妇人回复的任何消息,而因着在软塌坐得太久,身子骨也早已是僵硬难耐,挪动不得。
她满目幽怨,起伏万瞬,半晌之后,终还是全然放弃。
如东临苍那般心思谨慎之人,倘若能泄露颜墨白的消息的话,这一路上,便早对她泄露,也全然不必等到他的娘亲亲自去过问一番,从而再来给她姑苏凤瑶传话。
是以,欲要打听颜墨白消息,此条路,许是着实,行不通的。
心思至此,叹息无奈。
凤瑶稍稍挪动身子,整个人安然在榻上躺下,双目也稍稍而合,有意压下凌乱思绪,却全然压制不下。
一宿未眠。
待得翌日一早,整个东临府皆开始忙碌起来。
今日乃东临夫人寿辰,东临府大有大肆操持庆贺之意,是以满府之人的侍奴,皆来来往往,忙碌行事,便是连凤瑶所住的小院,都用清水冲洗了个干净。
凤瑶起得早,因着一宿未睡,眼眶也极是发沉发黑,待得思量一番,便琢磨着为东临夫人准备贺礼,却是正待思量,柳襄竟亲手送来一件雕刻之物,说是昨夜在门外所雕,专程有意让凤瑶送给东临夫人,也算是为凤瑶解解尴尬,稍稍救急。
凤瑶并未拒绝,待将那雕刻之物扫望两眼,便抬手接过。
而待日上三竿,凤瑶有意让门外侍奴前去打探举办寿宴之处,也好动身前去,未料侍奴得令还未来得及跑走,突然,东临苍身边的叶航已沉着面色速步而来。
凤瑶微微一怔,立在门边漫不经心将那叶航打量。
柳襄则眸色一深,缓步往前,待将叶航阻下后,便低声淡然的问:“叶公子怎突然过来了?”
叶航面色极为难得的越发深沉,那双漆黑的瞳孔,也有紧蹙之意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