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刺鼻,呼吸之间,腥味层层侵入,惹人作呕。
凤瑶满面阴沉,强行按捺心神,目光静静朝御花园观望,则是这时,那沉默对立的两派之中,突然有一人稍稍走出了兵卫的包裹,那人身材极为修条,墨发高束,只是距离稍稍有些远,倒也略微看不清那人面容,只是凭着身形胖瘦自然也知那人绝非百里堇年。
“两军交战,竟还能停下,如此瞧来,百里堇年倒也不傻,纵是满身怒意,却仍是掂量戒备着的,不曾继续恶斗。”正这时,头顶扬来颜墨白幽远平和的嗓音。
凤瑶蓦地应声回神,思量片刻,低道:“你在御花园内安置了多少人?”如今瞧那两军对峙的阵状,似是阵状不小,想来颜墨白这厮自是在御花园内安置了不少人手才是,若不然,那两军刀剑相向的场面,又岂会如此的磅礴?
只是这话刚刚一出,尾音也还未全然落下,颜墨白便再度为她掠了掠被风刮乱的额发,温润儒雅而道:“御花园内,我仅留了一名抚琴之人。”
凤瑶蓦地一怔,下意识回头朝他望来,则闻他恰到好处的继续道:“御花园内那些与宫中禁军对峙之人,并非我的人,而是……百里鸿昀的。”
卫王,百里鸿昀?
他不是被大英太上皇打入死牢了么?
凤瑶瞳色一紧,心头疑虑重重,却待思量片刻,一道胆大之思蓦地冲入脑海。
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复杂,犹豫片刻,低声而问:“卫王本是被太上皇关入了死牢,此番卫王能领人入宫,难道是你在中间动了手脚?”
他面色并无半许起伏,脱口的嗓音依旧温润随和,“宫中大乱,百里堇年独大,倒也没什么看头,若让卫王也出来掺和一脚,争争这大英的天下,自然也是有趣。大英太上皇有意堵我地道,有意将我耗着,我自然也可让人耗他的大军,只是本以为卫王是个鲁莽草包,也本以为还要教卫王动兵,却不料啊,卫王竟也留得后手呢。凤瑶且猜猜,卫王此番,调动了多少国都兵卫?”
凤瑶嗓音越发一沉,“卫王竟还有本事调动国都的兵卫?如今,国都的兵卫都有太上皇直接掌控,便是穆元帅与百里堇年都无资格直接动兵,卫王怎有本事动得了兵?”且依照颜墨白如此之话,看来卫王出狱之事,自然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卫王无法直接调兵,但卫王却与大英国都军中几名将军的公子走得极近,再加之那些将军与百里堇年并非亲近,本有二心,此番既是卫王有意做大,他们虽为犹豫,但经不住自己儿子游说,如此一来,自然可拥护卫王,有心成为卫王的开国之功臣,呵,这不,卫王一出狱,三名以上的国都将军皆率兵而拥,至少啊,这御花园聚集的国都兵卫,至少三万。”
两万?
凤瑶目光一滞,颜墨白继续道:“说来,大英太上皇虽为精明,但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躲在暗处便可大肆将我对付,呵,如今倒好,他这皇宫,这国都大军倒是先行自乱阵脚,今日这三万兵力若是损在了这宫内,国内之中,便只剩七万,再加之我大周雄兵善战,便是大英太上皇邀了墨玄出山,也不见得能夺得上风。”
冗长的话层层入得耳里,震得凤瑶五脏六腑都在大动。
今夜突然间知晓得太多,各种思绪陡然上涌,心境也跟着大起大落,整个人着实是无法真正平静。
这天下啊,终还是强者角逐的天下,比起大英太上皇与颜墨白这些来,她姑苏凤瑶着实是想得太少,思量得也太过浅显,本以为她可掺和进入大局,可以凭她之力来稍稍掌控大局,却不料,这些所谓的大局,终究还是强者把玩儿之地,她以为她掺和进来了,以为她能帮到颜墨白,奈何最终啊,仍是得颜墨白亲自布控与算计,且还成效极猛。
这不,大英太上皇虽是可能诈死,有意在幕后行事,也许还会暗中将墨玄邀来,但颜墨白也有对策的,他可干脆的焚拜月殿,可让大英太上皇的两位最为重视的子嗣自相残杀,还可令满宫厮杀成片,人心惶惶,甚至,还能不废一兵一卒,变相的毁大英国都三万兵力。
而今倒好,百里堇年与百里鸿昀两军对峙,太上皇定是会气得拍棺材板,而颜墨白啊,正从容而立,满身温润儒雅,他这所谓的‘始作俑者’,竟独独成了置身事外的看客。
“卫王领三万人来,大英太上皇若是知晓,许是的确得诈尸现身。只是,此处三万大英兵力,定不会全军覆没,是以,倘若今夜这三万兵力只损一万,大英太上皇再及时出来控制大局,如此一来,大英太上皇手里,仍还剩九万以上的兵力。”凤瑶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强行敛神一番,忍不住再道。
只是这话一出,颜墨白便似志在必得,从容悠然而道:“放心,今夜这三万大英兵力,有来无回。便是百里鸿昀与百里堇年二人,也莫要想着继续活着。”
平缓从容的话,毫无半点的锋芒,只是这番话的内容,则是冷血磅礴,生杀予夺,慎人发麻。
凤瑶神色微微一沉,面色凝重,心思浮动之际,欲言又止一番,终是低声道:“东临苍极是维护百里堇年,此番他还在宫中,若是今夜杀了百里堇年,东临苍可会临阵倒戈的对我们使绊子?”
“东临苍自身难保,不敢使绊子。再者,今夜要杀百里堇年的,不是我,而是,百里鸿昀。”说着,修长的指腹慢腾腾的拂着凤瑶不住被风刮得摇曳的青丝,而后缓缓滑下,极为珍惜轻柔的按在了凤瑶那受过伤的肩膀,默了片刻,再度清浅平和的问:“百里鸿昀往日曾在猎场算计于你,纵是不曾要得你性命,但却令你肩膀受伤;百里堇年这两夜也差人大肆搜查于你,令你心忧紧张,到处躲避,是以凭着这些缘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这二人性命。凤瑶,你且说,你想让这二人如何死?是皮肉分离,还是,先吊着性命,再刑法招呼,令他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冗长的一席话,被他以一种儒雅清缓的嗓音道出,无波无澜,似如随口言道,但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是大气凛然,磅礴威仪,慑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