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神色起伏剧烈,心口大起大落的沸腾,片刻之际,所有心绪上涌,层层交织,她本想努力的克制情绪,奈何情绪波动的确太大太大,难以克制,待得颜墨白已开始缓缓踏步朝她行来之际,她脑袋一白,整个人晕了过去。
有人说,生死有命,姻缘也是有命,但她却觉得,她与颜墨白双双都在强行的逆天而行,逆天的活着,而后,排除一切艰难万苦的,还是走到了一起。
待得再度醒来时,凤瑶已躺在了马车内,身下是略厚的针毡,脑袋则枕着颜墨白的双膝。
眼见她醒来,颜墨白已是垂头下来,笑盈盈的在她唇上落了一吻,顺势,他满头的墨发垂在了凤瑶身上,清香隐隐,干净得极是好闻。
凤瑶脑袋有些发懵,待得回神过来,颜墨白已坐直了身子,温润柔和的问她,“饿了吗?”
凤瑶紧紧的凝他,片刻之后,点了头。
颜墨白也不耽搁,当即唤停车队,随即又差人端来了早已准备好的膳食。膳食清淡,凤瑶却无太大食欲,仅是草草吃了两口,抬眼间,便见颜墨白如同傻了般呆呆坐定,目光静静的锁她,唇瓣勾着一抹清清淡淡的笑容,整个人,似在全然的失神。
“怎么了?”凤瑶默了片刻,低声问。
不料尾音未落,颜墨白已伸手过来扣住了她的腰身,两手蓦地用力将她整个人都带入了他怀里,脑袋也顺时埋入了她脖颈的发丝里,脱口的嗓音突然变得怅惘悲痛,“老天待我,终究留了情面。不曾将你彻底从我身边带走。此番,我失而复得于你,日后,定不会再让你受得半分危险。”
他将她抱得极紧极紧,说着说着,他的手臂竟也莫名的开始稍稍的发颤。
凤瑶深吸了一口气,发懵的脑海彻底回神,双手也覆上了颜墨白的手臂,释然柔声的道:“我一直都信你会护好我。墨白,你莫要悲痛,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颜墨白郑重的点头,未再言话,似如情绪终究全然泄出,脑袋一直埋在凤瑶肩头未曾挪开。
两人一直相拥,一动不动。
失而复得的惊喜与珍贵,已让颜墨白抑制不得情绪,悲喜交织,难以真正的镇定。
凤瑶静静窝在他怀里,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感受他浑身散发着的清香味道,待得许久之后,才低低出声,“当夜极乐殿恶战之后,你身子骨如何?你我分别已是这么久了,怎还是这般瘦削?”
她这话问得认真,也极是心疼。
两手缠绕在颜墨白的腰间,无疑是将他后背的脊梁骨都能清楚摸到,是以,这么久以来,这厮该是不曾好好的吃过饭,要不然,怎还是这般瘦削。
他本就是无情之人,却对她存了情,且如他这种人,一旦对她动心,便无疑是所有的感情倾注而下,满心念着的,充实着的,都是她。
如此,她浑然不敢想象,她坠崖之后,这厮该如何反应,如何过活。甚至此时此际,纵是重逢大喜,她也不敢去问颜墨白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就如,颜墨白此际情绪大涌,却也依旧没勇气来问她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活的。
“你不在身边,心头难安,自然是吃不下东西。”仅是片刻,颜墨白低低的回了话,说着,似也无心就此多言,话锋也跟着一转,“凤瑶,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凤瑶缓缓摇头,“虽是吃了些苦头,但终究还活着,这便是大好之事了。”说着,神色微动,“大英与大旭如何了?这么久以来,你可曾去大旭京都见过征儿?”
“大英已入囊中,如今仅由墨玄打理,待得这阵子过了,你我便一道去大英处理些善后之事。赢征那里,我也见了,他如今正在京中安好,你不必担心。”
他刻意的将前些日子与大齐的征战瞒了下来,只为不让凤瑶闻之担忧。
凤瑶也信他这话,缓缓的点头,随即再度道:“如今天下之中,该是彻底大安了吧?”
“嗯。”
“你日后是要回大周还是大旭?”
凤瑶沉默半晌,低低的问。
却是这话一出,颜墨白便道:“天下江山,皆非我之喜爱。我当初为何要对诸国征战,你也是全然清楚。如今,天下战事消停,诸国皆安,日后,自然是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车行不远,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
夜里之际,一行人歇在了一个小镇里。因着此行携了不少兵卫,倒是惹得小镇四方不平,连带颜墨白微服私访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使得大多镇中百姓皆纷纷聚集于道路,夹到而迎。
他们都是大旭的百姓,对颜墨白枭雄之称如雷贯耳,再加之近些日子所有的茶楼酒肆的说书人似如说不腻一般成日宣扬着颜墨白的伟绩,惹得小镇之人对颜墨白越是惊叹敬畏,是以此番闻得颜墨白来,便忍不住过来相看。
颜墨白本打算与凤瑶歇在客栈。
而小镇的县令领着小官纷纷而来,说是准备好了官邸,邀颜墨白与凤瑶一道入住。
眼见凤瑶无心拒绝,颜墨白便也应了下来,连带那东临苍与墨玄一道入了官邸歇息。
县令年纪约是四旬,办事恭敬而又热络,此番县令府也是各处都已被彻底清扫,甚至府门前还铺上了红毯,极为隆重。而县令府的所有家眷,皆立在门外相候,垂头颔首,甚是恭敬。
凤瑶随意朝周遭之人扫了一眼,与颜墨白牵手而前,却待刚刚踏入县令府府门,身后便突然扬来一道小心翼翼之声,“长公主?”
这嗓音极其的小声,也极其的怯怯与畏惧。
凤瑶怔了一下,下意识停步,一时之间对那嗓音倒是有些陌生,则是正这时,身后的县令已大发雷霆,当即开始怒斥道:“贱女人!你瞎唤什么!”这话一落,便有脚踹与女人惨然的闷哼声。
凤瑶眉头一皱,终是回头望来,那县令已然归了下来,极是恭敬瑟缩的朝凤瑶道:“下官未曾管好内子,让长公主与驸马受惊了,望长公主与驸马见谅。”
他乃大旭之臣,是以心头犹豫了一番,仍是按照了大旭的礼法与称呼唤了凤瑶与颜墨白。
奈何凤瑶却不曾将他这话听入耳里,目光下意识朝那斜趴在地上的女人望去,只见那女子虽衣着干净,衣料的质地看似上乘,但那女子则是脸颊青紫成片,已然有些看不出容貌来,且她双眼也悲戚湿润,眼中似是聚满了起伏期盼的情绪,那些期盼之色就似她的救命稻草一般,烁烁的发着亮,仿佛一旦她姑苏凤瑶态度淡漠,亦或是认不出她来,她蔓延灼灼的期盼,便会彻底的灰败,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