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这条胡同恰巧南北通透,北风阵阵呼啸而过,天空中飘着那雪白的雪片,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之下,仿佛一群寂寞的美女在翩然起舞之中张扬她们的孤独。
这是胡同深处的一间小型酒肆。
柳新运抬起酒杯,将近沾着嘴唇的时候,却并没有立刻喝下去,而是怔怔的看着酒中倒映,那是他的眼眸,一双弥漫寂寞和无奈的眼睛。
对面的安无风并没有打扰他,因为,这一刻,他也感到一份深深的寂寞。
或许,很多人将会质疑,一个人饮酒或算是寂寞,怎么有伴儿一起饮酒,还是寂寞呢,难道,这便是传说之中的无病呻吟吗?
而,事实上,男人饮酒,饮的,就是寂寞。因为,寂寞,是一种心境,她跟身边的人数无关。
另外一边的柳新运几个手下却是喝的正欢,他们的二公子说了,明天要回家了——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家,才是他们永远的牵挂,才是他们最后的港湾。
骨!
终于柳新运将酒灌入了喉咙,凝视安无风,道:“安掌门,我始终有两件事不明?”
安无风道:“两件事?”
柳新运道:“其一,便是你我未曾联手合作之前,你居然想到了把春花姑娘的尸体藏匿保存起来,显然就是打算做最后一步预备,也就是只有江崇武活着才可以通过对他的指征,才能够进一步扳动我,毕竟,当初把春花姑娘送进孟家矿场,送入孟伟庭大公子床上的人是江崇武,如果江崇武真的死了呢,你的计划岂非落空?”
安无风淡淡道:“你不会让他死去的,一则,他对矿业的操作经验相当丰富,二则,他属于本土矿主,在兼并其他矿场事宜上可以获得巨大的优先权,你要获得矿业发展,便必须暗中牢牢将他捆绑,事实证明了,即便是梦家把他江家账户冻结,使得他身无分文,你还是留着他。”
柳新运点点头,道:“这却是事实。”
安无风道:“那么,第二件事呢?”
柳新运沉吟了一会儿,神情严肃,看着安无风,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安无风似乎微微一怔,道:“帮助你?”
柳新运道:“当我跟你说了楚天歌十年以来一直都在柳家羁留着,要你把这个作为放过我的条件,助我挖出柳家隐藏的毒瘤,你居然没有任何异议就答应了!”
安无风道:“我来这大同府之根本目的,便是让你放手离去,你自己提出此次为条件走人,对我没有任何损失,我当然高兴,举手之劳,何乐不为呢?”
柳新运摇摇头,道:“不对。”
安无风道:“怎么不对了?”
柳新运道:“以你的手段,原本有很多机会置我于死地,却都闭上了眼睛忽略了过去,假如你是梦家之人,念我姐当年保护梦家大少之情也算是合情合理的,然而,你安无风跟梦家没有任何关系,即使外面盛传你坐上青城派掌门之位是梦中游梦大侠幕后推动也不是理由,因为,你把这大同府事件处理妥善了,已经还了他的人情,何况,楚天歌与你如果没有任何关系,你就是不答应我,不帮助我,到头来,梦家也不会责怪与你。”
安无风似乎被戳中了心窝极是柔软的一块,表情有些难看,沉默了。
柳新运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审视着他,缓缓道:“安掌门,我还想说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当从我嘴里获悉楚天歌在柳家之后,如果你存心要我死,可以在拒绝我之后,私下去柳家救出楚天歌,以你的能力,我还真是不信柳家有谁能够抵挡你——但是,你却没有拒绝!”
他缓了缓气,正色道:“毋庸置疑,你有心给一个让我活下去的台阶,所以,安掌门,你,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吗?”
安无风还是沉默着。
柳新运冷冷道:“安掌门,今夜,你不给我个明白,却是莫怪我以武相逼,大不了,让你给打死便是。”
安无风轻轻一叹,低声道:“这,很重要吗?”
柳新运重重的点头,道:“是。”
安无风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着那个一袭白裙的艳美女子,在身边遭遇数名劲敌包围之下,伤痕累累,她的血染红了她的裙子,却始终坚守在他的身边,守护着他,直到最后倒下去,香消玉殒......
不知何时,安无风眼睛湿润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颤抖着,似乎费了极大力量遏制住了他心里的激荡,极力平缓着语气,缓缓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永远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柳新运心头一震,点点头,道:“我答应你。”
安无风道:“你附耳过来。”
柳新运微微一愣,却还是依言上身前倾,脑袋送过去。
安无风也探首上前,然后,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不为第三人可听闻的话儿。
然后,两人分开,皆作沉默状。
安无风一脸的麻木,面无表情,似乎刚刚讲述了一件极之遥远的神话故事,只是眼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去的伤痛。
柳新运的表情却是比较精彩,恨,爱,怀念,宽慰,欣赏,脸色数变,终是平淡下来之后,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看着安无风,眼神温柔了下来,轻轻道:“我姐,她,该是没有遗憾啦......”
安无风显然不想在这个沉重的话题停留,道:“二公子,那江崇武交给你处理,如何?”
柳新运道:“他还在牢狱吗?”
安无风笑笑道:“作为污点证人嘛,在案情没有获得最后判决,他自然继续留在那里待着,等候随时配合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