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汉回头看了看孙子,然后说道,“记住了,咱家虽然只有两亩地,你小子要是好好地侍弄着,倒也饿不死你。孩子,千万别跟爷爷还有你爹学,吃排饭这一行,万万干不得的。”老爷子眼里有泪,却忍着没掉下来,扭头走了。
钱明远领着云雪两个,赶紧跟着老爷子一起,上了马车。
宋老汉的孙子,站在门口,朝着大家摆摆手,然后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马车走远了。
回程又是一个时辰,大家来到了江边。云雪拿了些东西给宋老汉吃了。老爷子倒是不客气,吃了个饱,然后停下来,将身上的衣服扎紧,脚上的靰鞡也系好了带子。等这一身都收拾停当,老爷子拎着挑更棒来到了江边。
只见老爷子猫着腰,十分灵活的在原木上跳跃着,几下子就来到了排垛的跟前。他仔细看了一下那排垛,找准了木头卡住的地方,将挑更棒伸进去,用力的别了一下。
仿若从天边传来的雷霆,出了巨大的声响,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宋老汉愣愣的站在排垛之下,知道他今天躲不开这灭顶之灾了。
“老爷子,快跑啊。”钱明远高声的呼喊着。
“宋爷爷,你快躲开啊。”云雪焦急的喊道。
众人全都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江面上的一切,他们都明白,老爷子今天,是躲不开了。
高耸的排垛,一点点地倾斜,然后一下子拍落。千钧重力压顶,一瞬间,江水都被拍上了两岸,掀起滔天的巨浪,老排落架了。
“老爷子啊,是我害了你啊。”钱明远高声喊道。
孙长海也大声的呼喊,“宋老爷子啊,咱们的缘分怎么就这么短啊?”
云雪忍不住扭头,眼泪从脸颊滑下。这就是挑更人的命啊,他们一辈辈的,就是在这极度危险之中,讨一口饭吃。倘若哪天在劫难逃,就连个囫囵的尸都找不到。
江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江面上,浮起了一些模糊的血肉。
此刻江风大作,风吹过哨口的石崖,竟出阵阵悲鸣,仿若亲人的哭泣。江岸上的人们,哭泣着。
钱明远找人,用网兜将那些零零碎碎的尸骨打捞了上来,就在江边一处,挖坑埋上了。
排伙子们,赶紧地将木排归拢到岸边,重新用东西穿好了。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今天看来大家还要在这呆一晚了。钱明远带着人,去了镇上,镇子上头有钱庄的,他要去把银票兑开。宋家只剩下一个孩子了,倘若给他银票,怕是他根本就兑不来银子的。镇上离着江边挺远的,钱明远依旧雇了村里的马车,往镇上走了。
他们来到镇上,已经是半夜了,钱明远没办法,只好住在了镇上。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兑开了银票,带着银子,到了宋家。
那孩子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开门的时候,眼睛有些红。
“孩子,你爷爷他。”钱明远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明白,这是他的命,吃排饭的,早晚有这么一天。”孩子很冷静的说道。
“这里,是二百二十两银子,你好好地放起来,以后留着过日子吧。”钱明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能多给了那孩子二十两银子,当做是一种补偿吧。
“大叔,你们也不容易。挑更这一行,我懂,生死听天由命的。既然是说好的价钱,多出来的我不能要。”那孩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这多出来的,是大叔的一点儿心意,你别嫌少。你还是个孩子呢,这些钱,也不一定够你将来用的。孩子,听大叔的话,把这钱千万藏好了,要不然就换个地方。实在是我们这一路上太危险了,要不然,大叔都想带着你,到安东去安家了。”钱明远有些担心,这么些钱,被人盯上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