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不想出去玩,而是这天气实在是又闷又热,简直出不得门。就连那些做了一辈子农活的庄稼老把式都叫嚷着受不了,只赶着在清早和下午太阳偏西之后才下田地里抢着时间劳作一番,其余时候也只好在家里树荫下纳凉。
果然,是要大旱了。
一天一天的过去,征兆更加明显,河里的水渐渐的流量缩小了,露出大片大片原本遮掩在水下的白生生的石滩,水流也变得缓慢了下来。
陆家院子后的水渠那水也一天一天眼看着小下去,半个多月后,水流已经没法带动磨盘转动,豆腐自然也没法做了,只好暂时停了下来。
陆家正住在山腰间,这水便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山上林木繁盛,尤其是水源处,还栽种着许多固水、生水最好的水芭蕉,亏是如此,好在水量虽然小,但是还有。
别的不说,那蓄水的小水库都还是满满的往外溢着水。鱼塘里也还能随时补充着新鲜的水量,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这种状况能持续多久,天上那太阳,可是一天比一天热烈。
前院里的水井稍微还强一些,水量虽然下降,但饮水还不成问题。栽植在院子里的果树整日耷拉着没精打采,陆小暑养在花荫丛中的那只乌龟也按耐不住了,整天爬出来找水。陆小暑看不过去,索性把它扔进了鱼塘里。这等时节,但愿它是个聪明的,要是逃走,只怕要变成烤乌龟了!
好在水渠、水库都修建得及时,田里的庄稼还能有水喝,这就等于保住了明年的口粮啊!
众人无不庆幸,纷纷说道这碧藤山人真是活菩萨转世,他一时心血来潮提议做了这么一件好事,谁知立马就派上用场了,真是比菩萨还要灵验啊!
夸完了碧藤山人,少不得再夸县太爷。若非县太爷英明,听了碧藤山人的话牵头做起了这件好事,今年只怕又要颗粒无收了!不知多少人落得个背井离乡的下场。
一时之间,碧藤山人名声大振,县太爷的名声也一时大好,简直成了当代青天大老爷。
县太爷自然高兴得心花怒放,表功折子已经开始琢磨了。而碧藤山人当然也是偷着乐的,随着名声一涨,画的价钱当然也会跟着一起涨。
只不过,陆小暑打心眼里觉得挺对不住师父乌先生的。不管怎么说,这天象可是乌先生预测出来的,如今却没有几个人记得他,所有的好处反倒叫自己给不动声色的收了,岂不是令他老人家憋屈死?
陆小暑心里既过意不去而且虚,行动间无意识的便带出来对师父格外的顺从尊敬,惹得乌先生反倒甚是纳闷的问她是不是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事想要自己帮着善后?
陆小暑郁闷不已!原来她在师父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啊!
她忍不住便将心中的疑问故作委屈不平的向乌先生说了,说那碧藤山人倒是占了大便宜,先生心里抱怨不抱怨、后悔不后悔?
乌先生听了好笑起来,笑道:“你这丫头,看不出来你竟这么护着为师,为师甚是欣慰呐!此事只要有人去做了,达到了效果就行,那些虚名,为师岂会在意?”
“先生真的一点也不在乎?”陆小暑有点不信。
“你说呢?”乌先生微微一笑,偏着头打量她,忽然说道:“奇了,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好像有点——内疚?”
“我、我是不平嘛!”陆小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差点没跳起来!再也不敢继续这话,吱唔了几句落荒而逃。
好吧,师父栽树,徒弟乘凉,她其实没有什么好内疚的!真的!
一晃过去一个多月了,天天红火大太阳,没有下过一滴雨。田里的庄稼受惠于水渠勉强还好,那些山地就不同了,龟裂了大条大条的口子,泥土干得风一吹就能飘起来。许多树木的叶子也变得灰蒙蒙的,尾稍的嫩叶子焦黄打着卷。
人们都没了心情和耐力上山干活,村子里一下子倒是热闹了起来。
没多久,朝廷上下来文书通知,今年的秋闱暂时取消,改在明年举行。春闱则顺势改在了后年。
众人这才得知,原来今年遭罪的不仅仅是枫叶村这一带,整个西南地区都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而黄河一带又了洪灾,沿河五省数百万人口遭了灾,几乎大半壁的江山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朝廷忙着赈灾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直到九月份,响晴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众人都已经麻木习惯了,终于在这天傍晚,乌云密布,血红的闪电劈开厚重的天空,雷声轰隆隆翻滚而过,下起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场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带着土腥味的尘土气息窜入鼻端,不一会儿,地上便是一片湿漉漉,汇起涓涓细流。涓涓细流转瞬又变成小沟。雨势凶猛,积水滔滔。人们欢呼奔走,仿佛过年一般喜极而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