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见泽了然她心中所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端庄规矩、找不出一丝错的标准大家闺秀忽然“嗤”的一下笑了,望着略带诧异抬起头来的甄钰,他满是困惑的笑道:“我真不懂,静媛那个性子,怎么会喜欢黏着你!”
甄钰自己也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公主一派天真,性子单纯活泼,虽然有时有点任性,但其实也并非刁钻蛮横之辈。我想,大多数人都能跟她合得来的!”
夏见泽沉默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轻轻道:“嗯,是啊!也许父皇正是喜欢她这天真单纯!”
天真单纯么?夏见泽微微的笑了。
他忽然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太了解这个刁蛮任性的皇妹。皇帝的宠爱是一把双刃剑,在让人享受无上的荣华富贵的同时,也等于置身在炭火上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大的命享受的。这几年以来,小皇妹遭受的暗地里的算计和迫害并不少,但每一次倒霉的都是暗算她的人,果真只是她身边的奴才们能力太强、将她保护得太好吗?
夏见泽有些失落涩然的语气令甄钰突然想到他们兄妹俩相似的出身和所得到的天差地别的待遇,甄钰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每每看着任性妄为、皇帝捧在手心里、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宫监人人巴结讨好的福清公主,他的心里必定也不好受的吧?
忽然又想到那天福清公主因为思念母亲而哭泣的脸,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透出的思念和哀伤,其实福清公主的日子。也没有众人所想那么逍遥幸福呢!她所依靠的唯有皇帝的宠爱,其他人对她的好和惧都从这份宠爱而来,假如哪天她失去了皇帝的宠爱那么同时必定也失去所有的好。小小年纪的她想必也有危机感吧?不然,就不会那么思念眷恋没见过面的母妃了!
甄钰轻轻道:“其实公主。她也很可怜!”
夏见泽凝着她半响不语,黑漆漆的眸子深邃而平和,他忽然一笑。眼眸中似有亮光跳跃,他带着点戏谑笑道:“你是第一个说她可怜的人!唔,你说说,她哪里可怜了?”
甄钰自悔失言脸上不禁一热,被夏见泽这么戏谑更加觉得讪讪的窘,她想也没想,脱口道:“她还这么小。没有母妃疼爱保护,还不——对不起,二皇子!”
甄钰垂下了头,暗自懊恼,夏见泽跟福清公主一样都没有母妃。甄钰虽然说的是福清公主,可不也等于当着夏见泽的面揭他的疮疤?
“呵呵!”夏见泽自嘲低笑,沉默片刻说道:“没有关系。”
借着夜色的遮掩,借着远处透过来的隐隐的光线,甄钰悄悄打量夏见泽的神色,他虽然说没有关系,可是语气中的勉强和骤然一闪的眸中亮光仍然昭示着他的在意。
福清公主还有皇帝,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虽然他从小在慧妃宫里长大。虽然慧妃对他也算关怀,可那终究不是他的母亲,尤其是,慧妃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他时时面对他们母子情深,心底会是怎样一种失落哀凉的滋味!
甄钰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每每看到别的孩子扑在父亲的怀里撒娇,逢年过节被父亲牵着上街赶集买冰糖葫芦买小泥人,一串串的欢声笑语飞进她的耳中,一声声击在她的心上,那种滋味,非亲历不能体会……
“二皇子,其实,皇上对你也很好了。”甄钰的心里泛起凉凉的触觉,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忍不住这么说。
“是么?”夏见泽似笑非笑,似嘲非嘲,说道:“你是这么认为?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甄钰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头,一双莹黑清亮的眸子望着夏见泽,说道:“因为至少,他尽到了父亲的责任,他没有抛弃你。这个世上,抛妻弃子的父亲不知有多少,相比之下,二皇子您比很多人很多人幸运!”
夏见泽身子轻轻一震,眼底闪过一抹明亮的色彩,望着甄钰,心底百味陈杂,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温暖。
他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也真难为她了,也亏她一时半会之间想得到这么刁钻的视角来出言安慰自己!可是,这么多年来,仅仅有这句话,令他感到心里洋溢着温暖!是的,温暖!一种被人关心、踏踏实实的温暖。哪怕他知道,这种温暖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使,但他仍然觉得很喜欢。
夏见泽黑漆漆的眸子闪了闪,眉头轻展,英俊的剑眉挑了挑,嘴角漾开抹不去的笑意,“甄钰,”他轻快的笑道:“甄钰,谢谢你!”
甄钰睁大了眼,嘴唇微动,有些错愕的瞪着他。她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突然间这么高兴,高兴得有点儿离谱!
“快回去吧!相信那边的表演快要结束了,小阿媛看不到你,恐怕会问的。”夏见泽扬起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向她扬了扬下颔说道。
甄钰下意识抬眼往灯火辉煌的乾清宫望了望,轻轻笑着应了一声起身,“二皇子等会也回去吧,夜深风寒,不宜久留。”甄钰礼貌的说道。
“好!”夏见泽点点头,看着她娇小的背影饶过山茶丛消失在眼前,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