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妈妈的劝慰下,计子茜的哭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但嘴里仍是呜呜咽咽的,计夫人瞧了一眼女儿,江妈妈替她理了理衣裳和头,脸上血红的抓痕愈加触目惊心,裙子和衣襟也各自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计夫人简直杀了计子清的心都有了,若是女儿脸上当真留下了疤痕,她便是有法子让计子清变成麻子也换不回女儿的脸!
“好了!江妈妈,你先带着子茜回去更衣,拿药膏同她好好擦一擦。”计夫人强按下心头的怒火,以尽量平静的声音吩咐道。
计子茜不甘的抬起头,触到母亲目光的那一刹那又垂了下去,跺了跺脚,一扭身随着江妈妈去了。
计夫人瞧着女儿去远了,这才转头,向计子清望了一望。
计子清鬼使神差的恰恰抬起头来,对上了计夫人的目光。计子清身子一僵,一股从未有过的冷意从脊梁骨一点一点的向上延伸,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令她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透心的凉。
计夫人的目光沉静平和,面色也是同样的沉静平和,看起来与平日里并无两样,可是,不知为什么,计子清就是有那种感觉,那种被人当做猎物盯上、毛骨悚然的感觉。
计子清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心跳快的几乎窒息,瞳孔骤然睁大,不知所措的瞪着计夫人。
此时,计夫人却是朝她温和一笑,如阳春三月拂过柳梢头的暖暖春风。
计子清顿时呆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呼吸也随之一滞。
“你是当姐姐的,”计夫人沉静温和的开口,用那种操碎了心的用心良苦的母亲的语气,望着她说道:“又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能同妹妹斤斤计较呢?到底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就弄成了这样?”
计子清气焰顿时矮了一大截,不自觉便低声说道:“是。是子清的错,不该一时冲动。其实,其实只是一点儿小误会,小误会而已!”
计夫人又盯了她片刻,然后轻叹一声,点头柔声道:“茜儿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她呀。就是嘴巴不饶人,教我给宠坏了,其实本心不坏。既然你不愿意说,想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好了,你也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吧!等会儿我叫人送瓶消肿祛瘀的药膏给你。回去吧!”
就这样?计子清诧异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计夫人。
计夫人见她傻傻呆呆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挑了挑眉角笑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没、没有了!”计子清反应过来慌忙摇头,吱唔着道:“既如此,子清告退。”
计夫人点点头嗯了一声,瞧着她行了礼转身去了。
望着这脚步有些漂浮的背影,计夫人眼底蓦地划过一丝狠戾,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很快。她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末日!
回了消夏斋,计子清的心非但没有平静下来,不安的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
换了衣裳,梳洗妥当,她一个人怔怔的坐在月洞窗前呆,脸色一阵明一阵暗。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更不敢轻易打扰。
今日生的事情太多,且很突然,此时一幕幕回想起来,计子清仍然有种无力头疼的感觉。如果说自打遇到便宜老爹之后她的一切都一帆风顺,那么今天可以说是不顺到了极致。尤其想到刚刚不久前计夫人的言行态度,她心里没来由的就感到一阵恐慌。
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才现屋里已经漆黑一片,此时,她就这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黑暗之中。身处锦绣膏粱,却没有一样是她可以完完全全驾驭得了的!便是她身上的绫罗绸缎和头上的珠翠宝石,也不知是谁才是主,谁才是陪衬!
或许,她只是邵琬清,是那个在山上挖野菜,在集市上买廉价花布,在河边洗衣裳,会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大口喝水,会为了一个铜子跟人破口吵架的乡下女子,她想变成计子清,她被如今所拥有的或尚未拥有的一切所吸引,她想要融入,想要改变,但她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因为这一切,本来也不是她的!
计子清激灵灵的打了个颤,下意识的抬头望虚空的黑暗中望去,表妹郑宝儿的容颜在她面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她那双充满怨恨,死也不甘的眼睛,就这么冷冷的瞧着她,令她无处遁形!
“啊——!”计子清突然捂着头尖叫起来,缩成了一团,瑟瑟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