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整个甄府上下人人皆是眉开眼笑,那等真心实意替主人家欢喜的自是由衷高兴,那等置身事外的拿了赏钱也甚开怀。总之,就是人人都满意!
唯有甄克善,自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精神一直不是太好,别人笑他也笑,总有那么两分敷衍的意味在里头。
“克守,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名次,怎么会排在我后边?”这个问题,甄克善想了一天,此刻夜深人静,兄弟二人都回了南熏馆,安静的书房中,甄克善如是相问,双目直直的盯着甄克守,似要将他心底的话迫出来。
甄克守目光闪烁了闪,脸色只微微一变便又恢复了正常,却是慢慢的垂下头去,双手有些不安的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住。
他知道自己的二哥哥只是不喜读四书五经,他其实是个很聪明敏锐之人,胆子又大。大胆猜测,细心求证,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仅仅只是今天自己和他说的那几句话,仅仅一个名次,他便已猜测到了不对,他不愿意否认欺骗他,也不愿意用别的话来敷衍他,可是,又不想说出心底的理由,只好垂下头一言不。
“克守,你若当我是兄弟,心底有什么话便对我说吧!”甄克善轻轻叹了口气。
“二哥,”甄克守心中一暖,不由得抬起头来,对上那样坦然磊落的目光,他莫名的心中一安,低声说道:“二哥是家里的嫡长子,我不能……越过二哥去。二哥你先听我说完,这也不是全为的二哥,其实说到底,是我的私心更多一点。而且,对咱们甄府的名声、对爹的名声也好。”
甄克善眼中一黯,无声又是一叹。甄克守说的很对,他是嫡长子,如果他越过了他去,在旁人眼里成什么样子?甄府颜面扫地,父亲也会脸上无光,最主要的是,母亲那般要强的性子,母亲会怎么想?母亲平日里虽然也疼甄克守,但终究自己才是他嫡亲的儿子,母亲心头若是存了这根刺,今后他的日子不会顺心,后宅恐怕也要不得安宁!照这么说来,他其实说的也没错,他是存了私心在里头!
“委屈你了!”甄克善甚是过意不去,他自己不爱读书,还连累了兄弟小小年纪便这般小心,真正是——
“二哥千万别这么说!”甄克守忙笑了笑。这番话说了出来,他的心里也是一阵轻松,同时亦暗暗有点惭愧,说到光明磊落、心地坦然,他比二哥差得远了。其实二哥哪儿会跟他计较这个呢?二哥从来就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倒是他自己,多心了!
“不过,”甄克善笑了笑,又问道:“我奇怪的是,你就能算得这么准?算准了会在我后边?”说毕满眼疑惑的望着他,如果这都能算得准,那他也太神了!
甄克守神情一滞,有些不太自然的干笑了笑,小心翼翼试探的说:“二哥,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甄克善好奇心越被勾了起来,不由得搓着手连声道:“快说快说,我生这个气做什么?”
甄克守便笑笑,说道:“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我帮着二哥温习功课的,嗯,哪些是二哥的强项哪些不是我自然明白,拿到题目我心里大概便有底了,所以——嘿嘿,我只要斟酌着将自己的卷子写得比二哥的差些,自然便万无一失了!”
甄克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睁大眼睛吃惊道:“就、就凭这个,你,你——”瞧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无辜的兄弟,甄克善突然觉得甄家的兄弟好像胆子都挺大!
“你就不怕我临场挥失常?”甄克善不甘的问道。
“不会。”甄克守摇摇头,很淡定的说道:“别的人会,二哥一定不会。”别的人或许因为身体原因,或许因为胆怯会没挥好,但甄克善显然不存在这种情况;而如果说他超常挥,那就更加不可能了!不是看不起二哥,而是,甄克守觉得本来就是这样!
甄克善半响无语,而后重重拍了拍甄克守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三弟,爹后继有人了!”
甄克守嘴唇动了动,最终笑笑,垂下了眼睛。
“这样吧,”甄克善沉吟道:“明年的春闱我参加,你就别参加了,下一届你再考,好好的考!”甄克善的意思很明确,只要兄弟两个不同时参考,兄弟自然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甄克守心中一暖,却道:“二哥,咱们年纪还小,我觉得明年的春闱爹不会让咱们参加的。还是等下一届吧,下一届哥哥参加,我不参加,下下届我再考也是一样。不过,二哥可得努力呀!进士不是那么容易的,二哥要知道,你考不中,我是不会下场的!”
考举人与考进士终究不同,变数太多,甄克守哪儿能次次算得这么精准?如果因为科考的原因弄得家宅不宁、兄弟生隙,那他宁愿不考。在他看来,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有这般疼护自己的父亲嫡母兄长,为了一个功名,实在不值当!说句不负责任的话,他只是个庶子,这份光宗耀祖的责任更多是在二哥身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