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姨娘快些儿,夫人传你过去,可不是为了看你打扮的!”紫苏的话不冷不热,脸上挂着淡淡的讥诮。作为计夫人的心腹,紫苏对她当然不会有好脸色,何况当初她也没给过她好脸色。
这种话和这点子脸色如今对邵琬清来说压根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她满脸是笑的答应着,忙忙回屋换衣裳。
邵琬清略想了想,便换了一套淡紫五彩印花绸缎对襟褙子,下边系着鸭卵青长裙,淡雅而素净;又忙忙将头解散,重新挽了个不甚标准的螺鬓,用银绞丝长钗固定,再在鬓角簪上两朵铜钱大小的海棠绢花,对着铜镜照了照,忙忙出去。
紫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低哼一声,道了声:“走罢!”便转过身去,邵琬清笑吟吟的在后跟上。
来到正院,对上计夫人那冰冷似刃的目光,饶是邵琬清有心里准备,仍是禁不住寒噤噤的抖了抖,缩了缩肩膀。
“侯爷要见你。如今侯爷带病在身,禁不得人叨扰,你待一会儿便出来,别影响了侯爷休息,知道么?”计夫人眼皮子垂了垂,淡淡吩咐。
“是,夫人,婢妾明白!”邵琬清双手松松交叠在身前,垂着头轻声答应。
计夫人摆了摆手,紫苏屈膝垂无声领命,引着邵琬清往次间二房中去。
计侯爷正靠坐在当中的罗汉榻上,听见裙裾簌簌及脚步声不由抬起头来,在看到邵琬清的一刹那,他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人有些怔住了。
眼前的女子,身子窈窕,气质温婉,这样的衣裙饰。活脱脱便是当年那人的影子。
“婢妾见过侯爷!”邵琬清怯怯的上前,垂向计侯爷福下身去。
计侯爷猛然回神,轻叹一声。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温柔和怜悯,摆摆手道:“起来,坐下吧!”
“是……谢侯爷!”邵琬清心中暗喜,嘴里恭声答应着,站起了身,却不敢坐下,仍旧垂手站在一侧。
计侯爷神思有些恍惚。也没再坚持让她坐下,望着前方,悠悠说道:“我年纪老了,那些恩恩怨怨的事也倦了,如今亦无他事分心。心萍和宝儿的事,你给我说说吧……”
“是——”邵琬清抬起了头,眸中飞快的划过一丝亮光,轻轻的张嘴,将那些为数不多的往事一件一件添油加醋的说来,这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很快便进入了三月份,即将是萱娘出嫁的日子。甄钰作为她的密友,自然该上府为她添妆。萱娘特意带信,想请她在辛府陪自己住几日,甄夫人见甄钰这些天来精神似乎都不太好,也主张让她出去散散心,便做主答应了。收拾了衣包,带着挑好预备送给萱娘添妆的几件摆设与珠钗饰,命唐妈妈和秋心两个陪着甄钰一起过去。
翠竹轩如今只有萱娘一个人住,荔娘在夏见源登门做客之后便狼狈的败下阵来搬了出去。
夏见源是在初五这日上辛府做客。大夏习俗,已经订婚的未婚夫妻,彼此之间只要不走了大褶儿,婚前见面相处培养感情是被允许的,甚至也是双方父母都乐见其成的。因此夏见源上辛府做客,萱娘和荔娘都在场作陪,便是茵娘也出来露了脸招呼了一声。
夏见源平日深居简出,内宅夫人闺秀们几乎没有见过他的面的,辛夫人也只在他与萱娘订亲后见过一面而已。夏见源长相本就英俊非常,那种淡到骨子里再由内而外散出来的高贵优雅,配合着他恬淡闲适的气质,令辛府的丫环妈妈媳妇们一个个看得挪不开眼,小丫头们更是心如鹿撞、面色红,生生的都被他给迷倒了。
荔娘见了顿时就痴了,一颗芳心腾云驾雾,晕得不知东南西北!别说他只是腿脚有问题走路不方便,他便是瘫痪截肢,她都情愿跟了他!
荔娘见了夏见源这般人品,芳心即许之后心头又升腾起浓浓的妒意和恨意,加上这件事是嫡母过了明路做主的,她越想要在夏见源面前好好的表现一把,将萱娘狠狠的比下去,因此对夏见源可着劲的赶上前去巴结讨好。
夏见源早得了萱娘的递出去的消息,见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冷笑。荔娘表现得太急切,夏见源几乎不费什么事,就找了由头将荔娘不轻不重斥了几句。夏见源是何等身份?心头再不快也不会行那破口大骂之事,荔娘偏是个没眼力见的,非但没有领会夏见源的意思,反而还再接再厉欲行补救,而她也是急坏了,竟然浑然不觉辛夫人递过来的眼色,结果只能是越来越糟,终于惹得夏见源动怒翻脸。
至此,什么陪嫁之类的话自然也不必再提。夏见源又在众人面前表现,让辛府的人都看到他有多重视萱娘,随后旁敲侧击的放下一些话,把辛夫人气得暗恨。既恨夏见源摆谱,更恨荔娘不争气。但无论如何,此事却是没戏了!且自此之后,辛府中也再无人敢暗地里给萱娘脸色看,萱娘也得以平平静静的过完这待嫁的最后几个月。
甄钰来到翠竹轩,萱娘早带着名儿、银波、宝珠等迎了出来,两人见了面,亲亲热热的笑着招呼,便一起往里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