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宜也在西北军中,我今日去广恩寺,便是替他上香祈福去了。这个时候提出册封世子一事,多少有些不近人情,还是等西北战事结束再说吧!”计侯爷轻叹着,语气很平静。
两个都是儿子,一个在军中打仗生死未卜,他却要为另一个请封世子,这话传了出去,怎么传怎么不好听!况且,他心里也不安。
计夫人听了这话心里越不快,计世宜不过区区一个庶子,且是配去了西北,早已相当计家一颗弃子,不想如今请封世子却还要忌着他!
“无论如何,世宜也是计家的血脉。”计侯爷又加了一句。
计夫人不肯死心,说道:“既然侯爷不方便出面,此事我去找皇后说说,侯爷以为如何?”
“你就这么等不及!”计侯爷脸色蓦地一变,厉声道:“我不是说了吗?等西北的战事结束了再提这事!”
“一个犯了罪配西北的庶子,何至于顾忌到此地步!”计夫人憋了半日的火呼的一下蹿起老高,霍然喝道:“侯爷三番两次的推脱,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莫非,这爵位侯爷还想传给计世宜不成!”
江妈妈、紫苏等从未见过侯爷和夫人撕开脸吵架的场面,更没见过夫人气成这样,紫苏等唬得面白无色,敛声屏息僵立在旁一动也不敢动;江妈妈急得干瞪眼,几次三番想要出言劝慰夫人,话到了嗓子头硬是出不来,她只得拼命的给紫苏等使眼色,紫苏等好半响才醒过神来,悄悄的缩肩弓背垂倒退了出去。江妈妈自己也无声退了出去,守着门口不许人靠近。
计侯爷也火了,望着计夫人反问道:“有何不可?你既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世宜也是我的儿子,如果他在西北立了军功,封他为世子。将来接掌西南军权,再合适不过!”
“我绝不同意!”计夫人厉声道:“侯爷别忘了他是为的什么去的西北,若是让计世宜承了爵,计家颜面何在!妾身和世澜又颜面何在!”
计侯爷不为所动。一句话冷笑道:“屠狗辈中多英雄,何况世宜出身侯府,便先前有过,那又如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夫人敢说这一辈子从未做过有悖良心的事么!”
计夫人听他这话仿佛另有所指,心里“咯噔”一下,抬头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哼!”计侯爷轻轻嗤笑。说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人都是会变的。世霖自打出娘胎体弱,就不说了,世宜从小的学业、生活起居,夫人可没少费心,跟世澜都是同样的待遇,但凡世澜有的。他都有,西席先生、骑射教习教世澜的,也都教他。谁人不赞夫人一句贤惠?便是娘和我,也都觉这天底下再没有哪个嫡母对庶子能够做的比夫人更好!可是如今,夫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倒叫我,不能不感慨了!”
计夫人气血上涌,恼羞成怒,喘着气颤声道:“我对他好,那是因为他识本分,知进退,我也是希望将来他们兄弟能够互相扶持,希望世澜将来有个膀臂。若是他不安本分。我断断不会饶他!咱们这样的人家,嫡庶绝不能乱!这么简单的道理,侯爷难道不知道么!”计夫人说着伤心,不由得滴下泪来,泣道:“如果世澜不成材,是个恶霸纨绔。我自己便先羞死,也没脸再要求侯爷什么!可是,世澜他有什么错?他哪点儿不好?便是太子殿下,也常常称赞他,娘也那么疼他,侯爷若真要将他舍弃,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计夫人说到伤心处,断断续续的低泣也变成了呜咽。如今,儿子是她翻身的唯一王牌与保障,如果儿子没了前程,她还能争来什么?她贾丽君绝对不能输得这么憋屈,不能就此沦为别人或嘲弄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对象!
女人嘛,年轻的时候比谁嫁得好,到老来自然是比谁的儿子更有出息。年轻时她赢了,如今她同样要扬眉吐气。
计侯爷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想起计世澜,他情不自禁便想起战国时候赵国的名将赵奢和他的儿子赵括的故事,心头一阵烦躁。
计世澜不是不聪明,而是太喜欢卖弄聪明,偏偏还觉得旁人看不出来他卖弄聪明。
这样的人,流于轻浮,注定成不了大事。如果是在翰林院里咬文嚼字,沾沾自喜、偶尔自我陶醉一下倒也罢了,如果想要成为统领一军的核心人物,他不够格。
“我就这么一个嫡子,自会替他打算,他是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我做父亲的,难道不希望他好?”计侯爷低沉的叹了口气,语气也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