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贺礼,果然在婚礼的三天前送到。
送的贺礼是托在铺着红绸托盘里的二百两闪亮亮的雪花银,送礼的人是八名宝蓝缎衣着簇新的太监、八名桃红绣花宫装同样衣着簇新的宫女,这阵势令许多人瞠目结舌,一时之间闹不清楚皇帝究竟是何意?
若说他重视,送的却是区区二百两银子;若说不重视,送礼的却是十六人的大阵势!
甄府两位老爷也没想到皇帝赐银会这样大的排场,想必是觉得礼轻了有意将排场弄大些好涨一涨面子。
阖府上下在两位老爷、夫人的带领下,开了中门,抬了香案,恭恭敬敬的接了这份大礼,随后将之供奉在了中堂。
“钰儿这孩子果然聪明!”甄二老爷望着那亮闪闪的雪花银得意笑道:“有了这些个银子,咱不接厚礼也说得过去了!”
甄老爷瞟了胞弟一眼,笑道:“好了,赶紧想个法子将这意思传出去吧!还有,别再把钰儿名字挂在嘴边,这种事哪能跟钰儿扯上关系!”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是我糊涂了!”甄二老爷一拍脑门连忙点头。又道:“大哥放心吧,从此刻起我一定半个字也不说了!我只知道,这是皇上的恩典!”
“说的就是!”甄老爷笑了笑。
婚礼那日,众大臣同僚们果然没有一个敢送重礼的,只有一位京畿附近的骁骑将军抬来了一架紫檀框底座的白玉花卉插屏,被甄二老爷甚是婉转客气的拒绝了,众人听甄二老爷说的有理,兼且态度诚恳,又有皇帝这一顶大帽子压着,也就一笑劝住,劝了那位骁骑将军一回,于是入席把酒尽欢,宾主皆欣。
这一日,丁睿作为太子的代表也上门贺喜。自从结交上太子、后来又入东宫任职之后,他和甄克礼的关系疏远了许多,甄克善对他更是甚为不屑,认为他攀上了高枝就忘了朋友,实在是个假清高!这日见了他,也仅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并无多言。
丁睿心里一阵苦笑,甄钰不喜欢他多多接触甄府几位公子,他怎么能够逆她的意?望着高高的院墙,内外之隔森森严严,想着一墙之隔的佳人,此时不知在做什么,是何等的为她的兄长欢喜、替他的兄长招呼着女眷来宾!再想着佳人已是豆蔻年华,如含苞绽放的花骨朵儿,要不了两年,这枝花骨朵儿便会悄然绽放,以最美丽的姿态展现在众人面前;有朝一日,她也会有如今日这般的大喜之日,在这满是大红喜庆的院落之中,披上鲜红的嫁衣,戴上璀璨的凤冠,千般娇万般媚的登上花轿,一抬抬进别人家,与别人拜天地、拜高堂、两对拜、入洞房,彻彻底底的成为别人的女人!他呢?他又算是什么!
丁睿越想心中越沉越苦涩,一股浓重的惆怅烦闷之情悄然萦绕胸膈之间,渐渐的将他逼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一醉方休!
他以为他已经可以很理智的看待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却原来不生情是因为未触景!
耳畔的欢声笑语渐渐模糊、练成一片恍惚虚无的背景,抬眼望去,人人俱着欢颜,人人皆是笑语,只有他,心底满满的尽是苦水。
“丁大人!来来、今儿借花献佛,要好好同丁大人亲近亲近!”不知谁哈哈的笑着过来拍他的肩,丁睿亦哈哈笑着大声答应,来者不拒,与人喝得伶仃大醉!
第二日,丁睿在沉沉的头痛中醒来,只觉得身体沉沉的一直往下坠,麻麻的不听自己的使唤。
挪了挪麻木的身体,缓缓呼吸了几下,好不容易缓回了神,赫然现窗户纸雪一样的白,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射在床前,天色竟已这般大亮了!
丁睿惊呼一声翻身起床,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裳一边大叫:“阿木!”
阿木是太子赏给他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听见他喊,高高的答应了一声,瘦小的身子从外边飞窜而去,陪笑道:“丁爷,您醒了!”
“怎么不叫醒我!你自己瞧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丁睿手上一边忙着一边瞪了阿木一眼训斥道:“还不快点打水来!”
阿木慌忙出去打水进来,一边替他绞热手巾一边陪笑道:“丁爷别慌,太子爷昨儿便派人吩咐了,说是今儿不用打扰丁爷,让丁爷休息够了再过去也无妨!所以奴才才没有叫醒丁爷!”
丁睿一怔,有些木然的接过阿木递来的热毛巾,说道:“太子爷真这么说的?”
阿木忙笑道:“奴才有天大的胆子才敢撒谎呢!丁爷昨儿回来醉得不成样,许是如此太子爷才这么说吧!哦,丁爷放心,奴才悄悄的问了那前来传话的小公公,小公公说,太子爷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
阿木知道自己这个新主子待人温和、平易近人,不太讲求规矩,唯独对自身的要求却十分苛刻严谨,容不得半丝的疏忽懈怠。
昨晚——喝醉了?丁睿拼命的回想昨晚生的事情,回想自己说过的话、喝过的酒,脑子里却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