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房里的陆无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屋外众人皆是一抖,谢曜反手拍了拍丁跃的肩膀,忧心忡忡的道:“我也害怕。”
丁跃这时候不知想起甚么,忽然抬头问:“师父!悬壶还会接生?”
谢曜思忖片刻,答道:“从未听他提起过,但想这些他年四处为人诊治,应当不乏……不乏生孩子的。你也别太担心了,悬壶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丁跃扭头看了眼申屠行冲的跛足,目光幽怨:“大师兄的脚……”
申屠行冲笑了一下,一拐一拐的走过来,拉起裤腿,却见左脚外观并无甚么奇怪之处,他道:“悬壶到底是凡人,不是神仙,筋碎无法复原,但外貌却无甚么不同。”
丁跃舒出口气,耸肩道:“好罢,好罢,我数一千,我就可以当爹啦。”语毕,他便负手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走,一边走一边叹气。
郑金搬来两根凳子,示意申屠行冲和谢曜坐下等,于是四个人就这样伴随着屋内陆无双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满面愁容。
程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端着满盆满盆血水出来,然后泼在院子的角落,四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血水,皆是胆战心惊。
郑金捂着肚子倒退两步,攥紧谢曜袖子:“师父,我……我会生孩子吗?”
众人本来心情紧张,蓦然听得这句,忍不住笑出声。
谢曜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说:“等你日后成亲,就知道了。”
郑金顺势趴在谢曜膝盖上,低声道:“我就守在师父左右侍奉,才不成亲。”
谢曜笑了笑,却没由来的叹了口气。
屋里陆无双的叫声越来越小,待到凌晨天光泛白之时,突然刷的房门打开,胡悬壶两手是血的走出,呆呆的看着众人。
“胡师弟!胡师弟?”丁跃推了胡悬壶一把,胡悬壶才缓过神。
他眨了眨眼睛,蓦然灿烂一笑:“二师兄,你当爹了!”
话音甫落,屋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随着朝霞的光芒,一起开破天际。
程英双手抱着一个婴儿,小小的瑟缩在襁褓里,谢曜和申屠行冲好奇的围着看,丁跃小心翼翼的从程英手中接过,鼻尖一酸,竟流下泪来。
一边流泪一边去看小孩儿的屁股,语带哭腔的道:“嗯,是个男娃。”他心下喜悦,想着为此受苦的陆无双,忙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转身奔入房中,守着陆无双身边说夫妻间的贴己话。
待胡悬壶又料理完毕,便将人都轰出去,让程英陪着陆无双好好休息。
丁跃自从抱着孩子便一直不肯撒手,千哄万亲,看着孩子便要流泪似的。
谢曜翘首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迟疑的开口:“阿……阿跃,能让我抱抱吗?”
“哎哟,你看我!高兴的都忘啦!”丁跃将孩子交出,谢曜忙小心翼翼的伸手抱过,看着略皱的小脸,在襁褓中不安的拱来拱去,谢曜的心仿佛都要被融化了。
他双臂不轻不重,抱着孩子,仰头眺望天边沉睡的雪山,蜿蜒起伏的线条,翻滚着金色的鳞光,红云纵横,旭日初升,在一片生机勃勃的晨雾中,迎来怀中崭新的生命!
谢曜一时间心绪万千,竟也忍不住眼底发热,他喑哑嗓音,问:“阿跃,想好孩子的名字么?”
“师父,不如你来取罢。”丁跃搓了搓手,接过孩子,笑嘻嘻的说。
谢曜沉吟片刻,转头又看了眼那漫天朝霞,道:“我义兄给自己两个孩子取名郭襄、郭破虏,便是寄予了他此生的愿望,驱除鞑虏,复我大宋河山。”他说到此处深深地叹了口气,“但这个愿望太大了。为师并不求自己的徒子徒孙保家卫国舍身取义,但求他这辈子平安喜乐,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几人闻言皆是默然,郑金突然仰首问:“可是师父,你和郭靖郭大侠齐名,应当也是爱国为先。”
谢曜苦笑道:“没有国,哪来的家……永安,丁永安。”
丁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曜在说名字,他细细的嚼了两遍,点头道:“师父,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国家永远平安,孩子也永远平安,这也是我和跛妹一样的愿望!”
他说着轻轻逗了下孩子的脸颊,凑上前撅嘴亲吻,“儿子,你听见了么?你就叫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