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宝低下头不说话。
林芳洲站在旁边,往他脑袋扇了一巴掌,“听先生的话,以后要好好练字,知道吗?”
小元宝乖顺地点点头。
“不要打孩子,”先生皱了下眉,对林芳洲的粗鲁感到很不满意,“你让他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便过来吧。”
离开书院时,林芳洲问小元宝,“你是故意背不出的,还是之前背下的已经都忘了?”
“故意的。”
“为何?”
“我身份特殊,不宜出风头。且,入学前水平一般,入学后突飞猛进,那功劳都是先生的,先生想必更加喜欢。”
林芳洲点点头。她想到了这个层面,却没料到,小元宝也已经想到。
想起小元宝的真迹,她又嫌弃地摇头,“你写的字,比我的还要难看。”
小元宝:“我不宜暴露自己的笔迹,所以从今日起,要改换字体。”
“原来如此,”林芳洲摸着下巴,乐了,“小小年纪,心眼很多嘛。”
解决了上学问题,林芳洲很高兴,感觉最近压在身上的包袱总算统统甩光了。一边走,忍不住哼起了歌,那歌声道:
“送郎出去并肩行,
娘房前灯火亮瞪瞪。
解开袄子遮郎过,
两人并作一人行。”【注1】
小元宝听着那歌声曲调欢快动听,可是仔细一品歌词,他有点尴尬,红着脸提醒林芳洲:“我还是个孩子……”
林芳洲有点得意忘形。
这时,赶马车的孙驼背看到林芳洲,唤她道:“大郎,这就是你那远房堂弟?”
“是,明日要去停云楼书院上学了。”
“好后生,往后考个状元回来,给你哥哥挣脸!”
“哈哈哈状元哪有那么好考,考个探花就好啦!”
“大郎,多日不见,你不去赌场耍个?”
“走啊,去!”
林芳洲近日烦心事多,也许久不沾牌了,今天被孙驼背一说,登时起了赌瘾,便要去赌场玩。
小元宝问道,“你做什么去?”
“我去玩,你先回家。”
“我跟你去。”
“回家去!你不回家,今晚便不要吃饭了。”
“我回家没事情做。”
“把柴都劈了吧,成天好吃懒做的,也不干活。”
小元宝只好回家劈柴了。他没劈过柴,便学着林芳洲的样子尝试,劈了一会儿,手上起了泡。他找了块干净的白布,把水泡裹起来,继续劈。
后来水泡还是破了,白布被浸湿了一块,他握着手,疼得面色白,额角冒汗。
小元宝终于把柴都劈完时,天已经黑了。
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想要出门去找林芳洲,刚打开门,却见她回来了。
林芳洲失魂落魄的,看见小元宝,突然一把抱住他,“呜呜呜……”哭了起来。
小元宝吓了一跳。她哭得那样伤心,令他也有些难过。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她,轻声安慰道:“别、别怕……”
“小元宝!”
“嗯。”
“我把钱都输光了!呜呜呜……”
小元宝悄悄松了口气。潜意识里,他始终觉得与钱有关的问题不会是很大的问题。
“你不知我今天运气多好!我已经赢了六十多两,银钱都堆成了山!可是后来……都输回去了……呜呜呜,我命怎么那么苦啊……”林芳洲越说越觉委屈。六十多两!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那么多钱,如果不曾得到过,也不会觉得可惜,可是明明都已经进了她的口袋,又给人家掏回去,还把自己的好几两银子都搭进去……苍天哪!心在滴血啊!
小元宝笨拙地安慰她,“没关系,钱没了,再赚。”
“哪有那么多好赚!”
“好赚的,不要担心。”
林芳洲以前也输钱,但是从没输过那么多,精神着实有点崩溃。她哭了一会儿,泪水渐渐止住,理智回来了,觉自己刚才抱着个孩子哭半天,很丢脸。
她用帕子擤了一把鼻涕,假装方才什么都没生过。
小元宝问道:“你晚饭吃了吗?”
“没有!钱都输光了,拿什么吃饭。”
“哦。”
因饥饿得不到满足,他的精神有些低落。
林芳洲感觉有点点愧疚,她摸了摸鼻子,“不,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也不是很饿。”
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肚子很不配合地,咕噜噜响了起来。
林芳洲站起身,“我去陈屠户家借点米吧。”
“不要去,”小元宝拉住她,“不要轻易有求于人。”
林芳洲正有点纠结去还是不去,却听到“扑棱棱”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窗户。林芳洲推开窗,一道影子呼啦啦飞进来。
她惊叫道:“天哪九万今天抓的老鼠好大!”
那个惊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小元宝吓得一抖,也抬头望去,一边望一边说,“它已经不给我们送老鼠了。”
九万嘴巴一松,把叼着的东西扔下来,恰好落在床上。
灰扑扑一团影子,落在床上时,两人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只灰色的兔子。
小兔子还没死透,奄奄一息的,翻着白眼,无力地蹬着后腿。
这天林芳洲和小元宝的晚饭就是烤兔肉。兔肉鲜嫩又美味,林芳洲吃得很满足。连那兔子的内脏也没浪费——九万看到他们把内脏扔了,它就都叼到一边吃了。
吃完饭,小元宝在床上放了张小桌子练字。林芳洲懒洋洋地躺在桌子的另一边抚肚皮,一边抚着肚皮,她一边朝梁上的九万招了招手。
九万箭一样冲下来,落在林芳洲的身边。林芳洲轻轻摸了一下它的后背,它很温顺地接受了。
“九万呐,”林芳洲一下一下地摸着它,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小元宝握笔的手一抖,一个字就这么写岔了。他看了林芳洲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