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解救了一般,新生的绯姑用雾化的躯体大口呼吸。
老赵剑仙凝目,神游太虚,以三维的“纸外”角度看下去,江府确实有像有碎玉零星几块一般,还有丝丝仿佛垂钓的线来钩钓。
“是可以看到。”老赵剑仙说道,确实有一个角度,能看到这花妖说的场景。
说完便嘟囔道:“这唯心的玩意闹的。”
小赵剑仙听闻,将真气汇聚于双目,道门法眼,将这院落内的本真,一丝不苟地映入小赵剑仙眼帘。
小赵剑仙右手费力地将大黄庭一圈一圈地围绕那仅剩的“青”字,左手握住小仙女的手,竟然被逼的稍微用力了起来。
小仙女也察觉到了夫君的不同,只不过她只会用剑,这番情况下,帮不了什么。
“小赵,你没事吧。”老赵问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那绯姑继续说道:“江府本就占据北江水脉,依托水脉之运,此地更是没有建筑之前像璞玉,不可用之。建筑之后,这大气运便像有了雕琢,开始得以使用。”
“因为没有高人坐镇,故而会被觊觎染指。不过气运团得太大,不可直接获取,需要化整为零。”
“所以,他们要打碎了这气运才可获取。”雾化如梦如幻一般的绯姑,手指向上指了指。
忽而皓月当空,却晴天霹雳。
月夜一声雷,将这被太阴星君清辉庇护的绯姑吓了一跳。
“不可再说了!”小赵剑仙咬着牙说道。
小赵右手的大黄庭,不可再绕一圈,桌子上的青字头,立马干了,只剩一个月字留在原处。
小赵坐镇青城,齐天师坐镇天启,这都让绯姑所指的天人束手无策。
“不可再提及某种禁忌。”天生道体的小赵剑仙硬扛。
“所以说,有上面的插手,垂钓江家气运,故而龙虎山的仙师不好出手。”老赵剑仙若有所思道。
“你没事?”小赵有些惊讶,看着识海内的老赵无事发生。
“我有什么事。”周身光华的人形笑道,“此方天地,还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害怕的。”
“江家乃积善之家,江郎自我还在水缸中孕育之时,便日日来看我,直到后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我种植在这水脉节点,让我在此受灵气冲洗,产生灵智。”
绯姑继续说道:“江家气运破损,应该是从我灵智未开之前开始的。”
“我也算见证了江府辉煌到江河日下。”
“江府气运破败,人才凋敝,险些影响到江朗的寿命。所以你夜夜入江朗的梦,与其欢好,并非是要采补于他,而是你以自身为转换器,将这几近干涸的水脉气运,反哺到他身上?让他多活了这些年岁。”
小赵剑仙右手的大黄庭,仍在不住画圈。
“仙长,草木亦是有情。龙虎山的仙长不愿染这份因果,江府已经没有长辈了帮衬,绯姑不情愿看到。。”
老赵自言自语:“这绯姑也算是江朗养大,如今绯姑又充当江府的家长,颇有上辈子古希腊俄狄浦斯情节。”
“什么情节?”右手画圈的小赵剑仙还不忘记吃个瓜。
“没什么。”老赵说道。
“所以,江朗知道暗中有你相助。”小赵剑仙问,“故而每日替你作画?”
“也许,少爷聪慧,早已察觉了吧。”绯姑说得有些神伤。
“赵司正,可否救救江家江郎?”有红雾团滴,落在石桌上晕开,像泪痕,又似是血迹,“江家启开绯姑灵智,如今江家有难,绯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报答。”
“老赵剑仙。。”小赵剑仙在识海内商量着呼唤道。
“怎么?”听得起劲的老赵忽而被点名,有些迷茫回应道。
“你觉得该如何?”小赵试着问道。
“我觉得,都上天了就别再对尘世指手画脚了。”老赵剑仙沉吟了一下答道,“当然,我不属于哈,我连武功都不会,算什么上天呢。”
双标的老赵,及时给自己打了个补丁。
“我也觉得理应如此。”小赵剑仙笑道。
“可是,这种清污除秽,我又不懂。”感觉到老赵面上那团光仿佛皱了起来。
“你应该对江家很熟悉,能不能找到朱砂,黄表纸。”小赵没等老赵剑仙想通透便问向绯姑,“即刻寻来与我。”
“好。”绯姑红雾散去,重新团结的时候,桌面上已然多了一盒朱砂,一沓黄纸,还有一支毛笔。
“还真有朱砂?”老赵剑仙有些诧异道。
“是。。。夏日荷塘莲花盛开之时,少爷要画那朵朵红莲,故而屯了不少朱砂。”绯姑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解释了一下。
“小仙女,我先帮江家处理这事。”小赵剑仙松开了左手,像是征求意见。
西子面具轻轻颔首。
得到了媳妇的首肯,小赵剑仙便铺开黄纸,取来毛笔,沾染上了朱砂后,在黄纸上写上:“何校灭耳,天师敕。。”
字未写完,着一张黄表纸却被风吹起,瞬间被剑气打成凌乱。
赵道君所写的符箓,被风吹起,还被打成碎纸。
“谁!”仙女姐姐即刻反应过来,秋露忽而不知从何处飞来小仙女的手中。
“赵玉真!龙虎山下的江家之中!不可写天师敕令!”凝音成一线,投入赵玉真耳中。
“怎么,怕了?”识海内老赵一笑。
“小仙女,不碍事的。”小赵剑仙安抚了一下媳妇说的,“人家不乐意,咱们就重新写便是。”
只有那绯姑一头雾水,无论是形容还是现实。
小赵剑仙又取过一纸。
想了想,重新写到:何校灭耳,敕令。”
“怎么空了两个?”老赵剑仙好奇问道。
“还没想好写谁。”小赵剑仙坦诚。
“你是怕,写吕祖,写真武。万一被那这个家伙打上门去?”老赵剑仙调笑道。
“也不无可能。”小赵剑仙接了这个玩笑梗,“万一打不过,还要不要面子了。”
想了想,在空出来的地方,这下“御贞”二字。
“何校灭耳,御贞敕令!”仙女姐姐用假音念了出来。
一丝,自神游那日,从老赵身上的抹下的光华,覆在了这一符箓上,小仙女刚刚念完,那黄表纸承受不住这八个字,瞬间被烧了。
“这是。。。”绯姑又一次看到了“严重生产事故”。
若不是朱砂与黄表纸是绯姑亲自取来的,绯姑怕是怀疑,这面前道士打扮的人,是不是在纸上做了手脚,涂了白磷。
小赵剑仙重新构思了一番,皱了皱眉,又取一方黄纸,口中念起“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在这小小一方黄表纸上,用大黄庭画起了电路图。
最后一笔大黄庭完成,本该寒暑易避,无垢无尘的天生道体却已经大汗淋漓。
在黄表纸上,正打算重新写。
还未落笔,只听得仙女姐姐问道:“玉郎,这何校灭耳我懂,乃《易经》里的第二十一卦,套上枷锁灭了你的意思。可是,这御贞是谁?为何要他的敕令。”
《易经》二十一卦,雷火噬嗑卦,下震上离,有客方稍强于主方,主方处境不易,就像是被客方噬嗑。
何,通荷,荷戴的意思。校,音教,枷锁的意思。
客方让主方套上枷锁之像。
“御贞。。”西子面具之后呢喃了一句猛地转向正在艰难持笔的自家夫君,“莫非。。。”
“小仙女。”面色强装镇定,手上的笔却不住抖动的小赵剑仙勉强笑道,“我没事的。”
说完,写下“何校灭耳。”再打算写“御贞”二字。
识海内传来调笑的声音:“干嘛写我的名字,打着我的名号去办事?狐假虎威啊你。”
“怎么,老赵你怕了?”小赵剑仙勉强写下“御”字。
“笑话,我未惊过。凭啥要怕?”老赵剑仙笑道。
忽而,埋下了电路图的黄表还好,可那朱砂却像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写了“御”字之后,炸裂流开,附着不到纸面上。
“怎会!?”小赵剑仙突然没有之前那么淡定了。
“右手交给我吧。”老赵沉默了一下说道。
权限交接,赵御贞接管右手。
绯姑看着面前刚刚还在艰难运笔的仙长,忽而转为沉思,有些奇怪,正打算发问。
“朱砂涂不上去了,我需要能代替朱砂的。”老赵剑仙沉吟道。
气质与之前截然不同。
绯姑再想望去,却被一个全身覆盖如烈日般光芒的身影,将其那能感知气运的“眼”刺痛。
“我需要能代替朱砂的。”老赵剑仙又重复了一句。
“奴家,奴家哪里有能代替朱砂的东西。。。”绯姑雾化的身躯拟人一般地喘气,似是人类大病初愈。
感觉到仙长的沉默,绯姑平复了气息,不再敢用自己那望气的天分,迎上仙长的目光。
只看到那谪尘的星君一般的面孔,紧紧地盯着自己。
“能代替朱砂的?”绯姑轻声呢喃,“我知道了。多谢仙长,施以援手。”
言毕,雾化的绯姑,将绯色雾气凝结,攀附上了老赵剑仙的笔上。
刚一攀附上,那股饱满的笔触,让仙女姐姐都可感到若是用于作画,必定会惊世骇俗。
老赵剑仙随心所欲,信手涂鸦,在已经充斥了电路图的黄表纸上,大笔一挥:“何校灭耳,御贞敕令。”
顿时,一丝从识海里老赵右手中剥离出来的光华,传导到了这符箓之中。
电路图被激活,在老赵的视角内,震荡出一道电磁波,横向扩散,所过之处,将所有从天而来垂钓的丝线,一一烫断。